玄韶换好干净的锦袍出来时,正好黛雪也刚从东偏殿出来,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一身烟罗紫素面荷叶长裙,短短片刻连头面也换上了与衣裙相称的步摇宫花,仿佛之前被洒了酒渍的小插曲根本不存在一般,她迎面缓缓走到玄韶旁,伸手去帮他整理有些不整的领襟。
“咳,不用了,我自己来。”玄韶面色尴尬地试图隔开黛雪的手。
黛雪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来帮你吧,这本就是女子该做的事情,这么多宾客,万万不要失礼了才好。”
“陛下。”玄韶发觉嘉阳暮天正向自己走来,恭敬的朝他行礼问安。
替玄韶整理好衣领的黛雪,回身看到嘉阳暮天,同样盈盈欠身拘了一礼,“陛下。”
“玄韶,你与黛雪郎才女貌,方才又见你二人情投意合,如今你也不小了,不如我择日赐婚,成全了你们如何?”
听了这话,玄韶心下一惊,忙要上前谢绝和解释:“不,陛下,这...”
这时站在旁边的颜如锦却上前一步,她早有预料般的打断了玄韶的话,“承蒙陛下如此厚爱韶儿,成全他们。”说罢,她拉起身边黛雪的手,颇有深意的冲玄韶一笑。
一旁的黛雪一直没有说话,然而雪白脸颊上娇羞的红晕已然说明了一切。
尽管是自己的母亲,玄韶仍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如今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了,只是除了慕云沫,自己的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他想要再次跟嘉阳暮天说清楚,这时嘉阳暮天身边的公公过来躬身提醒,宫宴正式开始了,于是嘉阳暮天走回主位,颜如锦也拉着黛雪走回席上,玄韶捏紧了拳头,纵然再有不甘,此刻也只能作罢。
“漆凌派来的那个郑副使有事找我相商,想来是关于回程一事,我出去一趟。”慕云沫把药碗端给慕衍。
喝完药,嘴里苦的没有知觉的慕衍闷闷的回答了一声:“嗯。”
帮慕衍上好药之后慕云沫便离开了。
而佯装正要休息的慕衍在确定慕云沫走了之后,起身走到床前的木桶旁,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缓缓地伸进了嘴里,抠弄着喉咙,不一会,刚吃下的药全部被吐了出来,他似乎不放心,继续探着喉咙,直到胃里一阵痉挛,他才洗了手和脸坐回到床上。
然而这时慕衍又做出更加惊人的举动:他解开绷带,将慕云沫为他上的药尽数挑开,同时拿出一把匕首,一下一下的刺着伤口,很快,已经结痂的地方重新流出鲜血。慕衍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咬着牙看着自己对伤口的继续摧残,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的大腿上出现了一道被过度用力抓出的血印。
“你在干什么?!”这时,慕衍房门却被打开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慕云沫。
“我......”这要如何解释?慕衍的匕首还在伤口上,看到慕云沫,慕衍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全乱了。
慕云沫冲到床边,夺下匕首狠狠的甩在地上,她死死盯着慕衍并大吼:“你不要命了?!”
慕衍没有说话,低下了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慕云沫。
原来慕云沫见慕衍最近伤势一直反复不愈,起了疑心,今天故意说她要出门,实际上后面又回来悄悄盯着慕衍,然而看到慕衍拿着匕首伤害自己时,愤怒和不解冲上心头,她无时不刻不在担心慕衍的伤势,而慕衍却在这里肆意糟践自己的身体,难怪他的伤口迟迟未愈。
片刻后,慕云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息下来,可是眼中依旧难掩怒火和失望,“为什么这么做,你疯了吗?”
慕衍缓缓地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十分蹩脚的笑容轻轻的说:“我的伤好了,你就会离开我了吧。”除了歉意,语气中还有刺人心扉的落寞。
慕云沫眼中原本的埋怨瞬时黯淡下来,听到慕衍的这一句话,愤怒、失望、不解统统被心疼所吞没。
是......怕我离开吗?
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慕云沫默默的重新为慕衍上药。
慕衍呆呆的低头看着慕云沫,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人都是贪婪的,原本一直想要却不可及的东西,一旦稍微碰触到,就会想得到更多。
而你,慕云沫,你就是我的梦想,这几天也许是我此生最奢侈的日子了,睁开眼睛你就在身边。然而越是尝到这种滋味,就越害怕失去。
于是我想出了这个蠢办法,尽管我每天都告诫自己不可以继续欺骗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是你温热的目光却像罂粟一般,让我无法自拔,于是我无休止的刺伤着自己的伤口,我不在乎伤口今后是否会痊愈,甚至就算我明天就会死去,只要能看到你在身边,哪怕再多一天,于愿足矣。
可是今天你却看到了这个丑陋的秘密,看到了欺骗你的我,一切都到此结束了吧。
慕云沫轻轻地吹着慕衍胸口被他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上药的手却越发颤抖,直到她感到胸腔一阵气闷,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抬起头看着慕衍。
看着慕云沫微颤的肩膀,慕衍心生一股绝望:呵,终于,你要离开我了吧。
他绝望的等待着慕云沫接下来的言辞,那些有关于不想再见到他的言辞,那些比任何毒药和刀刃还要命的言辞。
“慕衍,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明白不明白?”慕云沫声嘶力竭的发泄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