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珠踌躇片刻,这才咬了咬牙望着主子道:“沐世子这次不但受了新伤,旧伤口也撕裂了,婢子曾从他院子经过,端出来的血水一盆盆的,吓死人了。”
“婢子真是想不通,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坚持赶过来,还将您送回院中,等大夫说不是大事,这才露出行迹软倒。”
她这会说的,正是蓝佳音所在意的事情,不由便有些情急,本能的就想拉人细问,可惜啊,忘记了自己也是受伤的人,那沉甸甸的两条胳膊不听她的指挥,压根就不动弹。
锦珠见状,连忙主动轻轻覆上小姐的手背,柔声安抚道:“您莫急,还好为您请来的大夫本就是善外伤的,比锦纹那个半吊子强的多。”
“再加上沐世子本就年轻,底子厚,至多二十来天一个月的,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了。”
蓝佳音闻言,登时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的靠回软枕,轻轻的阖上了双眼。
昏迷中,似是而非的那个梦境,一下子就把前生的事情揭开,瞬间就将遥远而又熟悉的前世,生生拉近了不少。
好些她本以为隐藏的很好的东西,都借此机会跳出来做妖,静心想一想,自己从来对沐凌铉都存着一种激烈的情感,而这种炙热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种呢?
恨么?
怕么?
怨么?
.......爱么?
想着,想着,蓝佳音的心跳,渐渐的就不能平稳了。
前世里的种种,蓝佳音从来都不敢细想,一来是过程太过曲折,二来是结局着实悲惨,从来就不曾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回忆,所以能不想,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触及。
蓝佳音就算再怎么在泥土里打过滚,虎口里抢过食,村子里撒过泼,后宅里打过架,可也依旧是大家出身,她从小受的教养早就砸进骨子里去,作为一个女人,最基本的那点准则,她从未忘却过。
不但晓得礼义廉耻,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该避。
彼时,蓝佳音救下沐凌铉的时候,她已为人妇,虽是张知府的良妾,可也是有主的妇人。
不管她做妾的原因有多么的曲折,也不管自己究竟爱不爱那个已过不惑的古板男子,终究,还是丧失了最基本的资格。
一个如花似玉的俏丽妇人,救了一位丰神俊朗,出类拔萃的佳公子,莫名其妙的,就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暗流涌动。
蓝佳音感觉到这个苗头,就怕了,她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敢深想,又哪里敢去揣测对方对自己是否有情?
但不敢想,不去揣测,并不代表有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那双隐藏着星海的深情眼眸,三十多岁还不娶妻的离经叛道。
时不时在侯府的偶遇,四时八节那不一般的礼物,看似再寻常不过,可也只有局中人,才能品味出,那一抹不同来。
犹记得,当初被人设计陷害,那人睁眼看见是她,震惊之后便抑制不住的泛起欣喜,整个人不但不见愤怒,反而因为解脱而显得轻松。
再后来,蓝佳音被关在寺院柴房,而沐凌铉三天不见一面,而宣平侯府夫人雨夜来见,形容憔悴,苦苦哀求她舍己保人,不是保一地的平安。
为了自己那可怜无辜的儿子,也为了沐凌铉唇边最后所泛起的那一抹笑容,更为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不遭受动荡和迫害,蓝佳音终究还是点头了。
是不是舍己为人?
她不清楚。
是不是大义凌然?
她不确定。
但明确的目的,还是有两个的,一个是儿子,另一个就是那高高在上的西地战神。
为了这两个人去死,蓝佳音觉得值,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可在被人五花大绑,抬着扔进潭水中,当生机被冰冷刺骨的潭水黯然湮灭时,她还是忍不住的恨了,“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那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欢喜,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替你死吗?”
“你不是向来都说自己无所畏惧吗?”
“那为什么要做缩头乌龟?!”
想到这里,蓝佳音心痛的无以复加,前世种种已经无法得知,可重活一世,两人又在命运的摆布下早早相遇。
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亲眼看着那人为自己前后忙乎,不管不顾的想办法帮忙,甚至连自身都奉送给旁人了。
这不求回报的付出,是最能打动人的珍贵,蓝佳音知道,临死前那不甘的恨意,早已消散了好些。
到此刻,方算是能冷静看待前事的蓝佳音,从这些点点滴滴,蛛丝马迹中,第一次正视这个被封印了两辈子的秘密。
“以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秉性,还有那与生俱来的骄傲猖狂,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自己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这人怕是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带着自己杀出平京,也不会当懦夫的。”
毕竟在那一晚,不该发生的,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对于自己的所属,沐凌铉怎么可能会放弃?
他就算亲手杀了蓝佳音,也不可能让这个女人被人溺死。
终于,想明白这点的她,从眼角滑落两串晶莹的泪滴,“到底前世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究竟是我误会了,还是他退缩了?”
“那三天,他到底是怎么了?”
“究竟,是什么让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露的?”
不知不觉中,蓝佳音蜷缩起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心痛的太厉害,仿佛只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