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与吴金南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坐着,许久,吴金南终于理清头绪想开口之时,却看着沈瑾瑜已是睡着的样子,便问道:“你,睡了?”
沈瑾瑜微微张开眼睛笑道:“没有,只是累了。”
她的笑意只到了嘴角,眼角眉梢一点都没有沾到,连吴金南这么不懂女人的人都察觉到了,小心问道:“你是生气了吗?”
看吴金南一幅觉得沈瑾瑜莫名其妙的样子,沈瑾瑜忍不住内心大笑了起来,生气吗?是的,她是有些生气的,长公主苦?她不苦?几次险些死在她的手上,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他跟她说长公主苦!
沈瑾瑜慢慢闭上眼睛说道:“吴将军,我这些天总是梦到我的小时候。”
“我梦见夏天的院子,太阳很大,天很蓝,院子里的玉兰树都开花了,满院都是香气。阳光从玉兰树的缝隙撒下来,斑斑驳驳的,让院子里凉快了不少。娘亲在梳妆台前妆扮,她手中拿着的是褐釉印花瓷粉盒,那粉盒上还印着梅花。”
“爹爹一早去外面骑马回来,他穿着青色的湖绸衫都汗湿了,一进门就喊热,娘亲笑着端来早就冰在井水之中的乌梅汤。”
“弟弟和祖父在研墨写字,看到爹爹手中的乌梅汤,嚷嚷着也要喝,我在玉兰树旁的紫藤花架的秋千上坐着,夏天热,我没有穿鞋,光着脚在空中荡来荡去,瀑布一样的紫藤花倾泻而下,几乎让我整个人都淹没了,娘亲为我们每个人都倒了一碗乌梅汤。我就这么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细细的皱纹和发丝都那么清楚,就好像我真的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就连我醒来,嘴里都是乌梅汤的味道,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尝到过食物的味道了吗?”
吴金南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沈瑾瑜,她笑道:“从我那天冬天落水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而且。”
沈瑾瑜顿了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才慢慢笑道:“虽然他们没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打那时候起,我永远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吴金南只是不善与女人打交道,他并不蠢,听到这里,他呆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了?”
沈瑾瑜点头。
她只说她怕水,吴金南却能问她是不是晚上落水,当年皇宫外她与程轩落水之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也一定与他有关。
吴金南正色道:“这属我份内之事,亦是推脱不得,只可惜了你,你若是怪我,我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我也是要劝你,恨人累,多做无益。”
沈瑾瑜失笑,原来,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竟然是来开解她的?
吴金南被她笑得有些窘迫,加之他想说的话刚才已经都说完了,因此便直接站起来说道:“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沈瑾瑜赶忙起身追问道:“平常怕你不便,所以没问过你。怀瑾,他,还好吗?”
吴金南停下脚步肯定的说道:“你放心。”
这便是他的承诺了。
虽然夜里睡的晚,第二天却还是要早起,她去的时候长公主却已经离开了,她等了两个多时辰,长公主才满脸疲惫的回来了。
她第一次看到穿朝服的长公主,大周沿用武皇旧制,女子也可入朝为官,但是为官期间不得婚配,长公主成过亲,但是沈柟却下落不明,加之她是今上最喜欢的胞妹,因此她虽无官职,也可议政。
长公主面色虽有些疲惫,精神却很好,她看到沈瑾瑜便笑道:“程轩终于肯回京了。”
沈瑾瑜并不惊讶,程轩求稳的个性,他回不回京,都是有自己的考量,他担不起这天下的骂名,因此不曾有改朝换代的想法,迟早都是会回来的。
长公主换了半旧的常服出来,将满头沉重的珠钗都拆了下来的她表情轻松了不少。
她坐下来,笑吟吟的望着沈瑾瑜道:“还有一件喜事,程家向王家求亲了,王直可是贵为内阁大学士,是皇上的能臣。”
沈瑾瑜这倒是有些惊讶了,程轩这步走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当初她将王直的秘密告诉他的时候,便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原来,是放在现在这个时间用。
这一步,实在是很高明,表面看起来,王直是皇上的能臣,可是是科举出身,不朋不党,实际上他背后的家族,能给他的助力,却出乎意料的大。
程轩这一步,既向皇上表了忠心,又让王直背后之力放心,着实妙的很。
长公主看着沈瑾瑜低头不语,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便靠上了椅背闭目养神。
沈瑾瑜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她抬头看着椅子上已经好像睡着了的长公主一阵子,看她毫无反映,便犹豫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留在跟前,还是该先下去。
长公主突然开口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瑾瑜老实答道:“我在想,这决定到底是程轩做的,还是李夫人,他求娶王直之女,是否是为了向今上表明他的忠心。”
长公主闭着眼听完也没再说话,沈瑾瑜知道她还没有睡着,便一直在她跟前站着。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长公主慢慢睁开眼睛,用重新审视了一遍沈瑾瑜道:“你这个年纪,想到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得失利弊,本宫过去小看你了。”
沈瑾瑜微笑不语。
长公主见她这样,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游戏还怎么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