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少有的尖刻,程轩有些意外,却是微笑着沉默了。
沈瑾瑜原本是心直口快之人,只是这些年的变故让她不得不隐忍了些,她这样听起来,程轩身为男子,他责怪的虽然是父亲,但是以七出来说,男子不纳妾,又三年无所出,李夫人就是典型的妒了。
或者是今日他们共历生死,分享了一些平日说不出口的秘密,才使得两人忽然之间亲密起来,让她会说出一些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来。
想起韩蓁蓁也是以七出之多言而被休的,沈瑾瑜心底一阵冷笑。只是意外看到程轩这副沉默的样子,又想到他与李夫人相处那种隔阂的情形,年少时渴求的温暖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他大概会假设,如果父亲彼时改变,或者母亲对他的态度会大不同吧。
沈瑾瑜心里挣扎了一阵子才回道:“世上诸事各有缘法,我见过你上阵受伤之苦,你却未见得女子深闺之苦。皮朽则毛落,水涸则鱼逝。大家互相体谅着过日子吧。”
程轩见到她脸上明显有失言后的后悔,强撑着面容严肃的说完这番话,听她说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是怎么了,刀光血影里走过,朝里明枪暗箭的都没少经历,今天和这个小丫头开始谈起这么脆弱的往事,难道他还需要这种安慰吗?自己又不再是沈怀瑾那般年纪的少年。
但是看着沈瑾瑜强自镇定的面孔,她温和的话语,却如微风一般,轻轻的撫过程轩的心头,程轩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们第一次的见面,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故作镇定--看起来有几分成熟,老练,却只是孩子,什么时候起,她慢慢的成长,居然开始带着点母亲的温柔。
笑过之后,程轩道:“你说的是,我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居然跟你诉苦,实属不该。”
听得程轩自嘲,沈瑾瑜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将头发放下来,以手做梳,将头发理顺,又借了程轩的短刀,将衣服外面的细纱被钩破的地方干脆裁了下来,笑道:“明日里怕是要尽快赶路了,少点负累得好。”
一时无话,沈瑾瑜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休息,程轩在她旁边打坐调息。
夜已过半,火堆慢慢熄了,程轩调息过后觉得身体复又轻盈起来,想来是伤势大好,在山上调息及时还是没有伤的厉害。
他起来走了一圈,又练了一套功夫,火堆几乎完全的灭了下去。他看了看在火边不远处睡着得沈瑾瑜,天将发白,正是早上最冷的时间,沈瑾瑜似乎有点冷,整个人蜷成一团,他心里轻叹一口气,慢慢的将火堆升了起来。
他想起了沈瑾瑜泡茶的那套茶具,那个精致的茶壶,还有那套茶具用之前她都要用泉水煮,要不是这些,他真的以为沈瑾瑜是很适应这样粗糙的生活的。
她这样自己整理一翻,默默的睡了,让他身为男子,都有些汗颜,程轩初入兵营,那么多的不习惯,再看看沈瑾瑜。心里便又多了几分佩服。
不愧是沈柟亲自教出的孩子,能屈能伸,冷静而自持,可惜了是个女子,要是身为男子,必定能有所作为。
天蒙蒙亮,沈瑾瑜便醒了,这时火还烧的很旺,程轩却不知所踪,她环顾四周,起身去溪边梳洗了一翻,回站到火堆边的时候,程轩已经探路归来了。
程轩见她长发披散,垂落到腰际,站在火堆的旁边,天光的亮,印得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似清泉又似湖光。
让程轩愣在原地发起了呆。这一天里,沈瑾瑜长成了少女,不再是程轩初见的那个孩子了。
沈瑾瑜听到走路的声音,望向他,程轩才猛的惊醒过来,他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才向沈瑾瑜问道:“早啊,昨夜休息的可好。”
这话说的可就暧昧了,沈瑾瑜没有听到这话的不妥之处,只是笑盈盈的答道:“这火,可亏了你才没有灭,山中的早上冷,要灭了我可真会着凉呢。”
像是心事被窥探到了一般,程轩的脸突然可疑的红了起来,他没有看向沈瑾瑜,向溪边走去,用短刀将溪边的树枝砍了下来,沾上溪水,将火堆熄灭。
这时才转向沈瑾瑜笑道:“我刚才去探了路,下山有大路也有小路,只是你可能走不了小路,路小,而且比较陡峭。”
他做事的功夫,沈瑾瑜将长发像男子一般在头上挽了个发髻。顺手将在地上捡的一个树枝准备插到头上当发簪使用。
程轩见此,从腰间拿出一个木制的发簪递给沈瑾瑜道:“昨晚无事时削的。你且看看能不能用。”后来又有点心虚的补充道:“我看你将小蝶的首饰尽数还给我了。”
沈瑾瑜颇为惊讶的接过发簪在头发上,固定住发髻道:“刚刚好,原本就是怕下山的路负累。”
说罢又摇摇头,笑道:“不错呢,又轻又稳。”
此时,火已全灭,天刚破晓,山顶的温度虽低,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也已经快要散尽,初升的太阳阳光并不猛烈,透过高树间的空隙,洋洋的洒下来,溪水潺潺,好鸟相鸣,嘤嘤成韵。如果不是要赶路,此处真算得上山清水秀好风光。
风景秀丽,赶路也比较好心情。
两人一致决定走小路下山比较快,虽然路小且崎岖,但是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山脚,附近就是京城,到了山脚,想必不会和现在这般缺吃少喝似得狼狈了。
山路难行,沈瑾瑜尽管已经是用尽全力,但是毕竟是闺阁小姐,不可能完全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