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这才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坐好,将手搭了上去。
他为人一向随意的很,除了对吃在意外,其他一概都不讲究。但是只要开始与人治病,就完全换了一个人。
坐姿端正,表情严肃,他常说的是,医乃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
薛神医先前曾入过太医院,只是做人不太圆滑,亦不懂得变通之术,有些大病要往小说,有些小病要往大说,薛神医不谙此道,待了一阵,便借病离开了。
至此之后,他一直在民间行医,开始名满天下是有次瘟疫蔓延之时,他所处的小镇周边虽然也有人染病,却无人因此身亡,瘟疫也没有大面积的铺开来。
民间夸他上工治未病,因此也会称他为上医。
薛神医把完脉有点皱眉,他看了沈瑾瑜一眼,沈瑾瑜因为心虚,不自觉的用手紧紧的捏住了衣角,脸色也有些微微涨红,倒是程轩看着镇定自若多了。
薛神医道:“你这样的武将,脉象怎么会这么虚?六疾斯侵,万机多旷,医和无验,以至弥留。”
随手开了一张八珍汤的方子。
程轩走后,沈瑾瑜带着几分怯意问道:“既是六疾之一,为何用的只是补气血的方子了。”
薛神医拿起茶悠悠喝了一口答非所问:“你这梅花针是大有长进啊。”
沈瑾瑜脸色瞬间便失去了血色,这么看来,梅花针就算造成了症状,也逃不过太医把脉。
她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说不出话来。
薛神医又慢慢喝完桌上的一盏蜂蜜金桔甜茶,才说道:“这么心虚又这么容易被刺探出来,偏还要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得病为果,大夫只能看出果,推测因,没有敢肯定的。”
沈瑾瑜脸色才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她问道:“那师傅怎么知道我是用的梅花针?”
薛神医道:“程轩正好这个时候赶来,你正好给玉衡把脉,我正好开完方子,那里有这么多正好?再者,程轩习武之人,若是已经虚到与常人无异的程度,早就有太医来看了,还等着你给他把脉?”
沈瑾瑜才放下心来,她呼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还好还好,不然我的心血真是白费了,那这样为他封住经络可会对身体有害?”
薛神医拿起沈瑾瑜刚才又倒满的茶杯问道:“你可是缺钱?”
沈瑾瑜不解,薛神医道:“若是缺钱才需要做这些,那你大可不必了。我虽不才,千金之资倒也不算难事,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会让你饿到的。”
第一次在军营相见之时,薛神医知道沈瑾瑜是为了赏金而来,所以才有此疑问。
沈瑾瑜心里满是感动,她斟酌了一下才答道:“不是为钱,是为了……”
她话还未说完,薛神医便插嘴道:“那就是为情了?我看你和程轩那小子好像有点郎情妾意的味道。”
沈瑾瑜忙否认道:“师傅您说到那里去了。”
她话还未尽,薛神医已经自顾自的喝茶去了,留下话的尾音在空气中回颤,让她陷入巨大的尴尬中,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意,除了她根本没有人关心这个事情的答案。
房间内凝结了无数的狼狈。
沈瑾瑜在外面荡了一圈,她还是决定去找程婉。说好了摘荷叶的。
程婉正在厢房里绣花,她已是将胡服换掉了,穿上了樱红色葛纱的长衫,这样安静的程婉让沈瑾瑜很恍惚,她想起了刚入程府的第二天,那时候的程婉戴着宝蓝点翠珠钗,一身玫瑰红罗裳,一如现在一般的沉静温婉。
沈瑾瑜愣神的功夫,程婉已经是抬起头来,起身问道:“发什么呆呢,你事情做完了?”
沈瑾瑜看着程婉仿若盛放的玫瑰般的笑脸,一脸的明艳,犹自还有些失神。她第一次看到程婉捻针,很是好奇,走过去看了看程婉绣的花,是苏绣的针法,沈瑾瑜看了看程婉手里的针,细若发丝,丝线是劈了的十六股,图案是富贵牡丹,深深浅浅的红色,层层叠叠的牡丹,看着甚是华美大气。
沈瑾瑜知道这些富贵人家的女子都是从小请了最好的江南绣娘到家里来教,但是程婉的这绣活还是让她惊到了。
她不由赞道:“这真是一手的好绣活,小蝶你这绣工真是不错。”
程婉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些闺阁玩意儿,娶嫁之时,不都是看着这些和家世一起来断定我这个人的吗?”
沈瑾瑜笑了起来,这样才是她熟悉的程婉嘛。
还没等她感慨,程婉已经命人拿了篮子道:“还废话什么,去荷花池啊。”
两人自己动手提了篮子和剪刀便去了。
虽然已经夏末,天气却还是热得很,她们二人上了小舟摘了些荷叶和荷花,便上了岸,在竹亭里丫鬟拿来了白豆蔻熟水,对坐着喝了祛暑,又命人采了莲子,挖了一些莲藕。
现在的藕已经是成熟的刚刚好,沈瑾瑜感叹了一下:“好可惜之前忘了,今年的藕簪是没机会吃到了。”
程婉问道:“藕簪又是什么?”
沈瑾瑜解释道:“初夏时候,藕还没有长大,小小的,在南方,当地人会摘了来清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京城是北方,这种吃法少见。南方人还会将小小的莲蓬摘了来,等莲子还没有长出苦芯的时候吃了。”
程婉叹道:“你看,你守着这一池的荷花,却错过了那些美味,只好等明年了。”
沈瑾瑜面色有些晦暗不明,她没有答话,只是自己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