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里,不用上朝的黎绍和桓致相对而坐,桓致打从坐下后就一直垂头不语,黎绍也不急着问他,只悠然自得地煮着茶,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面带笑意。
黎绍这一壶茶煮好,桓致才终于开口:“殿下。”
“恩?什么事?”黎绍瞄了桓致一眼。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桓致终于抬起头正眼看着黎绍,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黎绍的手一抖就有茶水从壶嘴溢出,洒进茶盘。
小心谨慎地将茶壶放下,黎绍不答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桓致一脸的困惑:“就是想知道,又不好去问姐夫,我就只好来找殿下了。”
“这种事你还是去问雍宁吧。”黎绍笑笑。
“为什么?”桓致不解,“殿下不是很喜欢陛下吗?那殿下面对陛下时是什么感觉?”
“感觉?”黎绍仔细想了想之后才摇头道,“没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那怎么可能!”桓致白了黎绍一眼,“我前几天还瞧见殿下你在陛下面前红了脸,怎么可能没感觉?”
“那得是他做了什么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都在一起这么些年了,若不是发生点儿什么特别的事情,对着伯毅他哪儿还会有什么感觉啊,“伯毅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像这世界有天、有地、有山、有水,你抬头看天时会有什么感觉?低头看地时又会有什么感觉?”
黎绍这么一说,桓致就更茫然了。
“那殿下您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陛下?您为什么偏就要跟陛下在一起?”
黎绍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你可把我给问住了。”
桓致蹙眉:“殿下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想过,”黎绍将一杯茶递给桓致,“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出过答案。
一开始只是觉得他跟其他人不同,心思单纯,又十分天真,因此便对他多了几分亲近,后来又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待我更好的人,于是心里就总念着他对我的好。
雍宁也曾问过我,说我跟伯毅都分开十年了,心里的那份情到底为什么不减反增,可我与伯毅分开时的情况太过特殊,因而这十年来我每日都想着他,念着他,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这样十年如一日地记挂着一个人,情难道不是越积越浓吗?”
桓致没太听懂,因此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黎绍莞尔笑道:“其实我并不希望青予跟我一样,遇到一个会让你豁出性命去爱的人。我虽不悔,而且还乐在其中,可我不希望我的弟弟也尝到其中苦楚。”
“怎么会苦?”桓致撇撇嘴,“我觉得挺好的。”
看着殿下跟陛下在一起时的模样也是十年如一日,他就觉得即便是地老天荒,这两个人之间的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苦不苦只有自己知道,对我来说苦也是甜,那不能叫我伤心,也不能叫我难过,但仅限于我罢了。”
黎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见桓致越来越苦恼,黎绍温声道:“青予,不要多想,你若还不想成亲,那我去跟雍夫人说。陛下不需要你与人联姻,凭解家和桓家的势力你也不需要联姻,不要觉得自己有责任成亲,这不是责任,不要勉强自己。”
静默片刻,桓致道:“你们都这么说,可我……我不想成为姐夫的拖累。”
黎绍一愣,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解钧说你是他的拖累了?”
听到黎绍的笑声,桓致不满地瞪了黎绍一眼:“姐夫怎么可能说?可姐姐她……我总也不能一直都住在解府吧?而且看到我,姐夫就会想起姐姐。”
瞧桓致一脸认真,黎绍知道桓致是真的觉得自己拖累了解钧。
想了想,黎绍又道:“你也不是非得住在解府。”
“恩?”桓致抬头看着黎绍,“不住解府我住哪儿?”
“你是晋阳侯,还能没地方住吗?”黎绍好笑地看着桓致,“且不说你的俸禄都够在长安城里买三四座宅子了,就是想让陛下赐你一座府邸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桓致犹豫道:“可那样就好像是我抛弃了姐夫一样,我……”
他一直都住在解府,他就像是陪嫁的一样,打从姐姐嫁给姐夫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解府,他还真的是从没想过他是晋阳侯,即便不成亲他也可以自立门户。
可若他这个时候自立门户,姐夫会怎么想?
“你还真是处处都要为解钧着想,”思忖片刻,黎绍给桓致出了个主意,“不然我借你一座宅子,你先去小住几日,一个人清净清净,别去听别人的意见,也不要管别人的想法,只想想你自己的心意。雍夫人那边我替你去说,让她缓一缓。”
清河也只是怕青予的终身大事没人管,这才强势地掺了一脚,说到底这事儿还是要看青予的心意,他们这些人不管哪个都只希望青予能好好的。
“那就多谢殿下了。”左思右想,桓致还是接受了黎绍的提议。
姐姐过世之前,他从没想过要成亲,更是没想过要离开解府,原以为一切都会顺其自然,他终有一日会成亲,终有一日会离开解府。
可当雍夫人与他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没想过要离开,这个“终有一日”跟“永远不会”没什么区别。
可他能一直待在解府吗?也不能。
正如雍夫人所说,姐夫正值壮年,说不定哪日就有了要续弦纳妾的想法,他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