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的日子过得很是充实,每日在闺学里跟着先生上课,跟宋芸芸两相交好,时不时拿话刺得兰滟跳脚,寥作消遣。
散学后,练字女红两不误,每日里练字总要练到手腕发酸,鼻尖冒汗,每每看的董妈妈、枕月她们心疼不已,但那字确是一日好过一日。
女红她也较往常不知用功了多少,又常得那巧慧的指点,良师得之,勤能补拙,倒还真能看出些进步,至少,从前连针脚也绣不齐整的她,如今绣朵花儿像花儿,绣片叶儿像叶儿了,董妈妈看着,不由欣慰。大家小姐,虽然用不着靠着绣艺吃饭,但也不能拿不出手的,往后给家中长辈的心意,自家夫君贴身的衣裳、物件儿,无论如何还得自个儿经手得好。好在姑娘懂事了,知道自个儿努力了,照她往常那样,捏个针都嫌不耐烦,董妈妈真不知还得愁白了多少头发。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时间,就这么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了,转眼,便到了九月九,重阳节。
因为重阳节,学里放了三日的假,今天是不用进学的,兰溪却是已经习惯早起,一到往日的时辰便自动醒来。一时盥洗梳妆罢了,流烟捧了身银蓝色门襟绣半开玉兰的对襟小袄,并一条沉绿色的八幅湘裙伺候着兰溪换上,早已梳好的双丫髻上绑着同小袄一般颜色的银蓝花结,流烟又给插了两朵银镶珍珠的珠花,小小年纪却是不用涂脂抹粉的,不过用了香膏抹了手脸,便算成了。
不算出挑的颜色穿在小人儿身上,却愈发显得出水般的沉静,董妈妈瞧着满意地点头,姑娘果真是懂事儿了,这般沉静的模样,才该是世家女子的典范。一边在心里颔首,董妈妈一边张罗着摆了饭,两个素包,一碟翡翠饺,一碗小米粥,一碟脆辣萝卜,两个素炒时蔬,一色早点都是按着兰溪口味来的。
“姑娘快些用点儿,待会儿祭祖还不知要饿到什么时候,不垫吧垫吧,可不就遭罪了?”
兰府尚在孝中,这重阳佳节自是不用出游赏秋,登高远眺,但这祭祖却是免不了的。青阳兰氏传承了上百年,真正的钟鸣鼎食,礼仪传家,规矩大,女眷进不了祠堂,却更为悲催的得等在祠堂外,不得喧哗,不得失仪,那才是真正的遭罪。好在前世兰溪是皇家的媳妇儿,比这更严苛的祭祀参加过不只一回,如今却还不太在意,但如兰沁这般从外到里,真真正正的小娃儿却是满心打鼓的。
兰溪在娴雅苑用了早饭,寻了兰湘一道到了宁远居正院时,三太太已经穿戴妥当,正抱了神色惶然的兰沁在怀里哄着,瞧了这姐妹俩,忙笑着问起早饭的事。兰沁从三太太怀里探出眼来,目光刚跟兰溪对上,便又惊又惧,一扭头,直接将脸深埋进了三太太怀里,再不肯起来。
兰溪狐疑地,轻轻皱起了眉。
“阿久夜里魇着了,没有睡好,这会儿还怕着呢。”三太太干巴巴地解释着,却还是叫了奶娘把兰沁抱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平日里病着的三太太也不得缺席,何况是兰沁?一时,母女几人收拾妥当,便乘了青帷小轿往祠堂而去。
果然,这在祠堂外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好在天气不错,兰溪偷空在阳光筛落的光线中半眯着眼,惬意地望着檐下几盆正在盛放的秋菊,祠堂肃穆,并无灿耀的颜色,一色的玉白,头两盆却是玉翎管和瑶台玉凤,想来被花房的人照看得极好,今年花型开得甚美。兰溪恍惚想着,这盆瑶台玉凤是母亲出嫁的次年舅舅送来的,前世,却在母亲去世后,莫名枯死,都说草木无情,但真正无情的,却是人啊。
祭完了祖,几房人齐聚老太太的松泉院,吃了重阳糕,便先各自散了。毕竟还在孝期,该守的规矩还得守。老太太却也应景地各房赏了一坛菊花酒,便算是应了节气。
到了晚膳,就摆在了宁远居的正院,三房的人齐聚一堂,一屋子的妻妾,父子,嫡庶,各怀心思,偏偏还摆出一副和谐友爱的模样,兰溪都替他们累。
好在,三老爷似乎也对这堂妻妾祥和,姐妹情深,兄友弟恭的戏码不那么感兴趣,更没有演上一角儿的兴致。用罢了饭,便叫了一众子女浩浩荡荡去了外书房。
三老爷一走,三太太也不耐烦跟这些个姨娘相看两相厌,推说累了,下起逐客令。能在这内宅中占有一亩三分地的,再傻也有限,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自然都各自识趣,回了自个儿房里,既不碍人眼,还乐得自在逍遥呢。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宁远居正院霎时安静下来,颇有那么两分喧闹过后人走茶凉的荒芜之感。
兰溪随着三老爷一道出了垂花门,便朝着今天一整日都没怎么开过口的兰沁伸出了手,笑道,“阿久,一起去吧!”
谁知,兰沁却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小脸刷白,惊惶地望了她一眼,一扭头,便栽进了旁边丫鬟的怀里,闷声高喊道,“我不去!”
兰溪皱紧了眉头,那丫鬟一脸尴尬地望着兰溪,“五姑娘,九姑娘可能累着了,她身子弱,三老爷方才也说了,九姑娘可以不过去,您看……要不,奴婢先带九姑娘回去歇着可好?”
兰溪的脸色不太好看,神态恹恹地点了点头,那丫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忙不迭抱了兰沁往回走。兰溪望着她的背影,眸色一点点暗下,怎么又是她?
三房的孩子不多,嫡庶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六个,这当中兰沁没来,其余的兰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