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兰溪就是再豁达,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一整日里就恹恹地歪在矮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本游记,到了用晚膳时,也不过堪堪翻过了几页,至于看进去了几个字,她更是一无所知了。待得稍晚,流烟回话说三老爷进了正院,将一众伺候的都撵了出来,夫妻两关在屋里小声说了半晌的话,至于说得究竟是什么,却是探不出来。
彼时,兰溪正端了碗在喝薏仁小米粥,听了这番话,愣是瞪着眼走了好一会儿的神,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把眼巴巴瞅着她的流烟给撵了出去。然后,慢条斯理地把那碗粥喝完,又让听雨再盛了一碗。
当夜,三老爷歇在了正院。
兰溪听得了这么一个惊动整个宁远居的消息,也只是打了个呵欠,掀被,侧躺,合眼,睡觉。一夜无话。
三老爷一连在正院歇了几夜,宁远居乃至整个兰府因着这事蠢动了几日之后,又归于沉寂。不管私底下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至少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兰溪虽然也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之说,心有忧虑,却也并未过分担心,不管怎么说,三太太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终是好事一桩,至于其他的,也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只私底下将她身边的人招了来,将眼下的情形与她们分说了一遍,交代了该看紧的看紧,该低调的低调,该警醒的警醒,务必要把院子管瓷实了,更要把眼睛放亮,把耳朵放明,把清这府中的事向。
董妈妈、枕月她们听得这么一番说,心下暗暗警醒,行事愈发小心谨慎不提。
这一日上灯之时,兰溪换了件家常的半旧藕荷色弹花暗纹交领短袄,执了饱蘸墨汁的小号玉管羊毫临前朝赫连氏的帖子,一笔一划,写得仔细,微微泛黄的纸面上,一溜儿的簪花小楷,清秀端正。
枕月足音轻巧地走近,在她一步之遥处站定,轻声道,“姑娘,颜妈妈和曹娘子来了。”
兰溪闻言微怔,半举的羊毫笔端倏地滴落一滴浓稠的墨汁,污了这张已写好一半的字,好在兰溪练字时用的只是一般的毛边,否则光这一张纸,可惜了,也得心疼上半天。搁了笔,兰溪在边上早就备好的温水中净了手,顷刻间,心底已转过了百般心思,“请颜妈妈和曹娘子进来说话。”
“是。”枕月应了声,垂头出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身边的丫头都长进了不少,兰溪并不担心,只是暗暗思忖着颜妈妈所为何来,既然曹巧慧也来了,怕是与她有关吧?这么一想,兰溪便在久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当中逡巡起来,倒是想起了一事,难道……眉梢微动,她用布巾拭了手,面色平淡地举步绕过多宝阁。
到了外间花厅,果然,枕月已经安排妥当。颜妈妈和曹巧慧就坐在椅子上,近旁的桌几上已摆放好了精致的茶点,枕月亲自招呼,盈风则领了两个小丫头站在门外廊下。兰溪弯唇,满意地微笑,很好,她要把眼睛和耳朵开在别人的屋里,可她屋里的事,不想别人知道的,却是半句也不能透出去。
“妈妈和曹娘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兰溪笑笑在上首落座,须臾间,已将两人打量过了,颜妈妈微微皱着眉,曹巧慧却是满面焦切之色,果真有事。
可不是么?曹巧慧见着兰溪,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一咬牙,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蓦地双膝着地,跪在了兰溪跟前,“五姑娘救我。”
兰溪目光微闪,这可是前世没有的事儿。当然了,前世,别说曹巧慧了,就连颜妈妈,她也是半点儿不熟的。想来,这一世,她打了主意要好好学女红,又存了拉拢颜妈妈的心思,从曹巧慧这儿入手,与她相处倒也不错,这才让她有了难处时,生了向她求助的心思。
“曹娘子别这样,莫要折煞了我。快些起来,有话慢慢说。”一边将人扶起,兰溪一边已是心思飞转,颜妈妈算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她也是前世时,偶尔听枕月提及,她与这个曹巧慧情同母女,这才有处着手。而这曹巧慧,前世还真有一桩让兰溪有些印象的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这不久之后,她因着什么事,跳了河。事后,颜妈妈独身去到她夫家将人家闹了个翻天,说是他们肆意殴打虐待,言语侮辱,将人逼死了。那事当时闹得挺大的,青阳本就不大,可算是人尽皆知。但人死如灯灭,闹得再大,又能如何?她又是自个儿跳的河,难道还能让人赔命不成?只是那之后,颜妈妈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便请辞了,从此杳无音讯。这回,她们来求助于她,只怕是与曹巧慧夫家有关的,只是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她又能帮什么忙?
曹巧慧脸色微微白着,枕月忙上前来帮着将她扶坐回椅子上,她目光空洞着,似是没有着处地落在虚无缥缈之地,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寻兰溪相帮,便也顾不得面子,将心上的伤疤撕扯开来,血淋林的伤口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显露在兰溪眼前。
“五姑娘不知,我少时由于家父经商,家中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日子也算富足。可谁知,家父突患重症,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典当了铺子,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我走投无路,只得嫁了陈家三郎,成了冲喜之物。”
冲喜?兰溪挑眉,这倒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谁知,陈家三郎在成亲翌日病情突然加重,不治而亡。陈家怪我克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