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什么?”
要说这几天,沈氏的心情其实一直不错,自从沈燕疏受伤,被从宜山送了回来,得知前因后果之后,沈氏便在心里暗道,果真是天意,如今好了,七丫头和凯哥儿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老天也看不过去,要将他们往一块儿凑了。
那日,去沈府探过沈燕疏的伤势,兄嫂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的,便是想说这亲事,沈氏虽端着,装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但却是想着从前她每每提起此事,兄嫂也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派,心里存了气,要抻上一抻,对沈燕疏这个媳妇人选却是半点儿意见也没有的。
虽说之前因着她起过别的心思,沈氏曾颇有微词,但毕竟是自小疼到大,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的亲侄女,沈氏不过转眼,便也忘了。私下里,已欢天喜地地暗自交代人置办起了婚事,就等着靖北侯父子从宜山回来,她禀过了侯爷,便正式上沈府提亲。
今日,总算是将靖北侯盼了回来。他们夫妻经年不见,沈氏心里对靖北侯却是上心得很,便着意小意温柔地亲自为靖北侯宽了衣,换上家常的衣裳,又亲自捧了热茶为靖北侯奉上,这才提起了这个话茬。
谁知,靖北侯听罢,却是想也没想便道,“长幼有序,五郎且不说,毕竟还是隔了房的,但四郎却是六郎嫡亲的兄长?没道理兄长尚未成亲,却先急着操办弟弟的道理,传出去,怕要人说咱们耿家没规矩。”
沈氏的笑容便有些牵强,但只一瞬,她又笑得和缓起来,“侯爷说得是正理,妾身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不是也有个例外么?妾身瞧着,四郎怕是没这个心思,否则这些年,妾身为他相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却都不成,总不能四郎一直不成亲,咱们六郎也就要生生地等着。妾身也盼着四郎早日定下来,但如今不是不一样了么?咱们家若是不早些上门提亲,旁人怕是会有闲话出来,到时,七丫头的名声坏了且不说,咱们家面上也无光啊!所以,妾身便想着,先给六郎定亲,再趁着侯爷在京,给四郎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届时双喜临门,也未尝不可啊!”
沈氏倒也是个能言善道的,一席话,说得那叫入情入理,丝丝入扣,一抬眼,却见靖北侯幽沉的一双眼定定望着她,那目光深邃,恍若古水无波,不知为何,便看得沈氏一阵心慌。抿了抿唇,她强笑道,“侯爷这般看着妾身作甚?”
靖北侯已是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夫人每日里要操心的事情也是多。”
沈氏仍是心头惴惴,“都是妾身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六郎的婚事确实耽搁不得,好在四郎的婚事如今也是有了眉目,兴许也就是几日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到时先将四郎的亲事定下,再操办六郎的,也算不得晚。相信也都看得明白,知道这是长幼有序,不怕耽搁了孩子,于沈家七姑娘那儿,也是无虑。”
靖北侯一番话说得沉稳淡然,沈氏却听得脸色骤变,“侯爷说什么?”
靖北侯抬起头,像是没有瞧见她的表情,沉敛了眸色,不答反问道,“夫人想问的又是什么?”
沈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却又不得不问,“妾身方才听侯爷说四郎的婚事已是有了眉目,还有说什么赐婚的圣旨……”
“哦,原来夫人说的是这个。”靖北侯挑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这样,前日圣上开口将兰家的五姑娘许给四郎了,还说要颁道旨,我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
沈氏的脸色变了几变,好在,她这几年养气的功夫没有白练,总算勉强克制住没有变得太厉害,还能稳住嗓音笑问道,“兰家?哪个兰家?”
靖北侯却是眉心一蹙,看怪物一般望她,“还能有哪个兰家?这京城里,甚至是大庆朝,要提起兰家自然都是一代帝师,两朝宰辅的兰相家了。”靖北侯虽为武官,但对已故去的兰相却也是崇敬得很。
果然是……沈氏几乎觉得心肺都被气疼了,她花了多少功夫才走到今天,却让他得了个兰家的女儿做媳妇,那她早前做的一切,岂不都是白费了?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她却还能笑着,“原来还真是兰相家,青阳兰氏女那可是出了名的贤德,妾身真要恭喜侯爷和四郎了。兰家五姑娘……妾身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兰家三房,吏部尚书兰大人的掌珠吧?兰老太太大寿时,妾身还曾见过,后来咱们府里宴客,她好似也来过,妾身倒是有些印象了,确实是个好孩子,与咱们四郎也是般配。”
“总归这是圣上赐的婚,自然得般配。”言下之意,却是不般配也得般配。
沈氏心头一突,悄悄抬眼看向靖北侯,却见他神色淡淡,没有半点儿异样,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是她多想了,侯爷并无敲打她的意思。
这么些年,不管外面怎么说,府里又如何,靖北侯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虽然对她也是淡淡的,但她能理解,无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对于耿熙吾,他更是从不关心,如今也一样,哪怕是这样一桩好亲事,也不见他有多少开心的样子。即便方才那句话里存了一丝敲打的心思,也不过就是因着这桩婚事太好,不能有半点儿差池,所以警告她别动歪心思呢。
这么一想,沈氏又安下心来,笑笑道,“既是如此,妾身这便交代下去,让他们将事情都置办起来,也省得到时慌手慌脚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