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么?”耿熙吾却并没有尴尬地沉默,只是再寻常没有地问道。
兰溪也没有矫情,很是坦率地点了点头。昨夜因着那只如今已锁在了箱子底的木盒子,她就没有睡好,今日一早便被拉了起来,一直折腾到现在,哪里有不累的?自然是累。
但显然,兰溪的坦率意外地取悦了新郎官,耿熙吾一直紧抿的唇角毫无预警地轻轻一个上扬,看得兰溪有些愣神。
从相识至今,兰溪从未见他穿过浅色,甚至是艳色的衣裳,今日见他一身大红,除了喜气,却也衬得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少了些刚硬,多了些柔软的艳色,连带着就连表情也柔和了好些。否则,她刚才不就恍惚见着他笑了?这回,却不只是眼睛笑了,连嘴也笑了。
“我已经吩咐了流烟她们,待会儿给你做些热乎方便的吃食,你先填填肚子。外边儿还有客人,我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若是累了,便不用等我了。自个儿洗了先歇着吧!”说着,又看了一眼她头上沉甸甸的珠冠,“那东西沉得很,戴了一整天,怕是将你压坏了,取下来吧!“
“可是……这不合规矩。”这珠冠虽是好看,但也确实不轻,劝是赤金个珠子,没有三斤也有五斤了,一整天都顶在头上,颈子都快断了,她自然是想取下来。可是,她也清楚,如今她已是嫁了人,在兰家时,尚且不能事事宽纵,何况是现在。
耿熙吾神色未变,“侯府的规矩管不着青萍居,这里的规矩却还要劳你这女主人来立伤一立。”
兰溪张了张嘴,这何止是宽纵?这根本就是我大我说了算啊!兰溪突然滋生出一种真正当家做主的感觉。可是……兰溪仍是犹豫,她本打着刚为新妇时,要谨小慎微一阵子来着,怎么听他的意思,却是全不一样?
“阿卿!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委屈求全的。你不用看谁的脸色,只管舒心过你的日子,其他的,有我!”
兰溪心中一暖,原来不是无碍,只是他想为她撑起一个能让她自我的世界罢了。
看着他的眼,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只是,这严肃认真的神色倒有些不符合现下的光景。抿唇一笑,她轻快道,“好了。在这屋子里,我会怎么舒服怎么来,你就不必管我了,快些去招待客人吧!”
“阿卿!”他又轻唤她的名,嘴角又有了笑模样,“我是真不想走,你可知道?”
嗓音一贯的瓷沉,刻意放柔的尾音里,似是含了万千的难言,那双暗夜深海的眸子今日揉进了醉人的星光,一瞬不瞬凝着她,似是含了融化一切的热度,让兰溪的脸“刷”地一下便是通红。
然而不等她发作,他便已低低笑了两声,极是有眼色地站起,快步朝着房门走去,“我去去就来。”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兰溪脸发烧,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是……
“姑娘——”一声唤,一人探进头来,却是流烟。“姑爷让我进来服侍你更衣。”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你先帮我把这珠冠取了!”更衣都还是其次,这沉甸甸的珠冠再不取,她这颈子当真就要断了。
流烟自是没有二话,轻巧又麻溜地将那珠冠从兰溪头上拿下,又将她的头发打散,轻轻按揉着她的头皮。
兰溪舒了一口气,觉得这才算是活过来了。在流烟熟练的指压下,她舒服地叹息一声,这才抬起头来,有空好好打量一番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
她知道,耿熙吾所居的这青萍居算是靖北侯府终于一处特殊的存在。听说,好像是从前耿熙吾的生母,也就是前任的靖北侯夫人的居处。那位前侯夫人是个嫁妆丰厚的,这青萍居很多都是她嫁进来之后,自个儿掏了腰包改建的,要说是私产也不为过,若是沈氏插不进手来也是常事。
眼前,她所处的这新房乍一看去,是京城常见的五开间,应是三明两暗的格局。
中间一间,自然是待客的花厅,用一道六扇的紫檀底座镶琉璃彩绘百花屏风隔开,便是她此时所处的内室了。
这房子显然都是重新粉漆布置过了的,这些家具都是她娘早早备下的木头,婚期定下,将新房的尺寸量好之后,便寻了手艺上佳的师父,一点点做成的,一水的黄花梨,既是精巧,又足显贵气,最要紧,都是按着她的喜好习惯做的,自然是看着便顺眼。
而再打眼看去,兰溪便知,这借流烟和长柔也不是白借的。这房里果真是处处都用了心思。
她喜欢看书,所以临窗要摆上一张矮榻,榻上要铺波斯的绒毯,矮榻上要置一张小桌,她有时会用来随手放一些书。她不喜欢熏香,却又喜欢清新的空气,所以室内必然放的都是新鲜的花果,她不太喜欢花哨,室内的摆设布置都偏清雅的颜色,摆放的花斛,垂挂的帐幔,都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兰溪真是越看,越觉得可心,便是暗暗点了点头。
流烟暗自看她脸色,便是笑着邀功道,“姑娘,这屋子的布置你可还称心?奴婢可是没有少花功夫呢!”
“姑娘可别听她说,她能花多少功夫?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冷冷淡淡的嗓音自然出自长柔之口了。门轻开,秦妈妈和长柔两个一前一后进得门来,后者手中还端着一个红漆托盘。
“流烟这般忙着表功,可是要让我赏你么?可是,该赏你什么呢?赏你一个乘龙快婿可好?”兰溪笑盈盈打趣道。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