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打岔,兰溪直到回了青萍居这才想起之前问的那个问题,“你若还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还得回来简单地收拾几件衣裳。”耿熙吾笑答,兰溪一愣,心中随即一涩,面上就带出了两分来。耿熙吾本就一直留心着她的表情,虽然那变化是微乎其微,他还是一眼就察觉了,连忙握住她的手,道,“今日到了一批军备,我得去军营一趟,也就几日即回。”
兰溪点点头,她当然不能拦着。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一日的,但成亲这几日,他们日日都腻在一处,即便是他白日上朝去,晚间也都是要回的,突然就要离开几天,她一时便觉得有些难受罢了。
抬眼见他紧盯着她,面色还是一贯的淡漠,但兰溪还是轻易察觉了他淡漠之下的担心,不由一笑道,“没关系。你自去忙你的,忙完了记得回家就是。”天天围在女人裙下转的男人,那才是没出息呢。
耿熙吾见她神色泰然,便知她说的是真的,心下稍安。一个家字,让他感触良多,这么多年,偌大的靖北侯府,除了耿老夫人和耿熙若给过他一丝丝温暖之外,他寻不到一丝家的感觉,现在,有了她,倒果真是家了。再开口,他的嗓音瓷沉微涩,“一忙完就回家,你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捧了她的脸,倾身在她额头轻轻一触,停留了片刻,才离开。
“我帮你收拾。”放开了怀抱,虽有些不舍,兰溪还是笑得灿烂。不假手他人,旋过身,一边打开箱子为他收拾换洗的衣裳,一边道,“我想去一趟锦绣庄,本还想着等你空了带我出府去呢。”
“有什么?你若等得便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这几日我不在,若是闲得无聊,想要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不可以,青萍居进出本就方便,若是觉得必要便去正院知会一声,若是不想也没什么,你用不着看谁的脸色。只一点,出去时一定要将长柔、令月和七月都一并带上,千万注意安全。”耿熙吾抱手倚在一边,见她为着自己忙活,心中暖甜得很。听得兰溪的话,当下便是回道,对于兰溪话里隐含的意思,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兰溪目光微闪,沈氏那儿同不同意。高不高兴的,她倒不是那么在意,但终归还是怕一个名声。而且,靖北侯那里,她还得顾忌一二,如今得了他这句话,她的底气倒是更足了。
将人送走,兰溪便不觉有些恹恹的,秦妈妈和几个丫头也知道夫人与世子爷新婚燕尔的,这乍一分开,心里难受,便也不敢打扰,由着兰溪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里,就是进进出出也将脚步放轻了好些。
青萍居里内外祥和,梅园里,一大早就出府去了的沈氏也回来了,这会儿正坐在圈椅中,脸色阴沉地听着跪在地上的人的哭诉,有些头疼地按揉着额角。
“……夫人,再怎么说,喜鹊也是您身边的人,世子夫人这般罚她,那不是在打您的脸吗?而且,喜鹊她也是为了夫人……你千万要给她做主啊!”跪在地上的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惨烈。一边说着,还一边扯了边上只是委屈地暗自垂泪的喜鹊,两人便朝着地上磕了个响头。
沈妈妈瞄了一眼沈氏的脸色,眉心一蹙,然后却是笑着上前将那妇人一把扶起,道,“藕香,你这是做什么?你跟了夫人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夫人吗?你和喜鹊母女俩对夫人的忠心,夫人心里都明白着呢!只是,你也得理解夫人,那边毕竟是圣旨亲册的世子夫人,今日又是喜鹊先被人抓了把柄,她要罚,谁也不能说个错字,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你放心,这事咱们暂且记着,日后有了机会,定然会讨回来。你也是个有成算的,又是夫人身边亲近的,如今便不要再给夫人添乱了。”说着,见那妇人虽是哭,神色却已是松缓了一些,沈妈妈又转向边上红肿着双眼的喜鹊,道,“今日这事,你是委屈了。你的忠心,夫人都知道,断不会让你白白委屈了。”
喜鹊目光一闪,上前挽了妇人的手臂,抽噎道,“娘,你快别哭了。沈妈妈说得对,咱们就别给夫人添乱了。夫人心里清楚,不会让女儿这委屈白受的。”
谁也不是那糊涂人。做女儿的聪明,做娘的也笨不到哪儿去。那妇人,也就是沈氏的另一个陪嫁丫鬟,陈妈妈,如今与她当家的一人外一人内,掌着靖北侯府采买的差事,油水丰厚的一家过得比那乡下的财主还要滋润,闺女都是当那千金小姐般养大的,虽然送到了夫人身边伺候,但却是一受了委屈,便觉得是天大的事,这才闹到了沈氏的跟前。
起初也是料定了沈氏与青萍居那位本就不合,喜鹊又是因着尽忠才摊上了这件事,夫人必然不会不管。方才哭得浑然忘我,这会儿一抬头,见着沈氏阴沉的脸色,闭眼蹙眉,不住按揉额角的动作,陈妈妈心里登时“咯噔”一沉。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陈妈妈身为亲信,虽然比不得沈妈妈,但那也是在沈氏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的,如何不知沈氏的这动作神态中,处处透着不耐?虽有些怒火,但却是隐忍不发,但那不耐却是真真切切对着她的。
陈妈妈浑身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连忙道,“是啊!夫人心眼明亮着,老奴和喜鹊心里都明白着,也时时感念着夫人的恩泽。老奴也是实在委屈……替喜鹊委屈,更替夫人委屈,因而无状了些,还请夫人不要与老奴计较了。”说着,重重一个头,便磕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