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安稳?”赵屿却是冷笑着勾起唇角,“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最易猜忌。齐王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可见是个心志坚韧,城府极深之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大权旁落?耿家握着大庆大半的兵权,太后是出自耿家,就连皇帝身上也流着耿家的血,只怕已成了烈火烹油之势,你的平静与安稳,又能有几时呢?”
“那跟着你,便有平静与安稳了么?怕是永远不行吧?”兰溪定定望着他,反问。“再说了,我既嫁了他,便是甘苦与共,能安一时,是一时。若是不能,便也是死生不弃。”
赵屿因着这一句目光一锐,片刻之后,低低地笑了,但眼眸却是沉冷一片,“好一个死生不弃。但我若不放呢,你不会拿死要挟我,即便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会好好活着。”对于她,一点儿把握他还是有的。
兰溪不知怎的,便突然想起了那时岳青芜对她所说的一席话。果真是要旧事重演么?不!自然不!赵屿不是真武帝,他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她也不是岳青芜,不会将自己陷入那样不堪的境地。
“今日,既然将话都说开了,我们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兰溪的神色又平静了下来,“你当然可以用我肚子里的孩子逼我就范,但赵屿,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回头,你真的这样煞费心机就为了换我一辈子的不甘不愿么?你口口声声说对不住我,却还要禁锢我,勉强我,剥夺我原本有的快乐,让我过得比你欠我的上一辈子,还要凄惨么?”
泠泠凤目,平静,但却认真地与赵屿对望,赵屿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么清晰。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消失,心脏更是一寸寸被揪紧。
“停车。”终于,他沉着一张脸,低声喊道。
车外驾车的人是季飞,听得这话,一边轻声“吁”着,一边轻扯缰绳,勒停马儿,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能够停下来,这不得不让兰溪悄悄松了一口气,即便这个时候,被赵屿用那样幽深莫名的目光紧盯着。
“待在我身边,当真……让你觉得比前世还要悲惨么?”终于,他问了,语调悲凉。
兰溪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沉默着,以手轻轻护住隆起的肚腹,却以沉默给了赵屿回答。
赵屿望着她,半晌不出放她离开的话,却也没法枉顾她的心意,因为如她所言,他清楚他的性子,若是刻可以,他又何尝愿意勉强她?可是,他究竟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换来她的心甘情愿?
片刻后,赵屿悲凉地笑了,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了吧?前世,他便伤透了她的心。今生,他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明明有机会,却自己舍去了。有些事情,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心里没他,这就是他无论如何也扭转不了的事。
赵屿心中不是没有犹豫,兰溪自然也看出来了,不由暗自高兴,有犹豫就好。有犹豫,就有转机。
只是不等赵屿犹豫出个结果来,情势,便是陡然峰回路转。
赵屿,没有机会做决定了。
“爷!”车厢外。季飞的声音紧绷,似是在防备着什么,兰溪甚至隐约听见了他拔刀的声音。
而赵屿,也不过晚了季飞片刻,便是骤然眉眼惊抬,袖中匕首已是握在手中。
兰溪即便没有他们习武之人那般好的耳力,也从他们的举动中察觉到了什么。何况,下一刻,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便传入了耳内,由远及近,朝着此处,纷至沓来。
“爷?”车厢外,季飞似在请求赵屿示下。
赵屿有一瞬,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半撑起了身子,可又顿住,并未开口,片刻后,又颓然坐了下去。看似不过一刻的动作,但心里却不知经过了几番挣扎。
须臾间,他们已经错过了反应的时间,马蹄声响彻耳畔,不过眨眼间,十来匹骏马已将这马车团团围住。
“赵兄既是来了京城,怎么不打个照面就要走?若要怪耿某招待不周也可,但赵兄却不打一声招呼,就掳走我夫人,就莫怪耿某礼数不周了。”车厢外,响起的那把嗓音,是兰溪熟悉的瓷沉,可这一刻,却似淬了冰一般,森寒刻骨。
但落在兰溪耳里,却是恍若天籁一般,她一双凤目瞬时便亮了起来,整个人在刹那间便鲜活如斯。
赵屿匆匆瞥过她,双目一黯,终究是伸手拉睐了车帘,钻了出去。
将马车团团围住的,果然便是耿熙吾与一众护卫。耿熙吾骑于高头大马之上,一袭玄衣极衬他那漠然威武的气势,居高临下地俯望着此处,眼眸似冰。
赵屿心中有些不甘,“耿世子真是反应迅速。看来,是赵某妄自尊大了。竟是小瞧了耿世子。”早前的局,明明已经支走了他,他是如何发现的?又怎么能这么快便猜到是他,还带人追了上来?今日,怕已不是他放不放人的事儿了,兰溪,他已然是带不走,至于他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且两说。
“爷!”季飞退到他身边,朝车厢内使了个眼色,现在,将那耿夫人拿捏住,兴许还让耿世子投鼠忌器。
但是,赵屿没有动。他怎么能拿兰溪的性命来要挟耿熙吾呢?他不愿,不想,更不能。
即便今日,他果真输了,却也要输得有骨气。
“也是赵兄还算有情有义,竟派了人偷偷遣回平王府救尊夫人……若非如此,耿某还真是一不小心,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