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此刻很想跟席翠好好聊聊,他想要看穿这个丫头,没有来由,只是单纯的感兴趣。很少有能让他感觉到危机感的女人,席翠是第二个,之前就有一个淮安侯夫人。可淮安侯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跟着淮安侯那样的男人上过战场,亲历过生死存亡,又独自支撑着祖辈留下来的巨大产业。这样的人自然是要与众不同的,可他想不通席翠凭什么。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去惊动席翠。淮安侯夫人不是将席翠留给芸婷是为了照顾芸婷吗?席翠看起来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她的确撑起了夫人的产业,并且能够做到不为金钱出卖自己的主子。可这些都是在不关乎自己生死的前提之下,他想知道若是要她替芸婷去死,她会作何表现。
于是他走进去,告诉席翠那日在朝堂之上他与皇帝最后谈成的救芸婷的条件。他接着直白的告诉席翠,自己决定找席翠去代替芸婷跪街。
王少岩听到父亲这么说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马上反对。这种事情怎能叫席翠去做,席翠的身体比芸婷还要瘦弱,哪里经得起那般折腾。最妥善的法子是找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妈妈来做,反正皇帝令黑纱蒙面又不准人查看,分明就是有意让他们投机的。
可王尚书却厉声怒斥,“你怎可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皇上是给了咱们方便,可咱们也不能拿着皇上的心慈打皇上的脸吧?你也不想想,粗使妈妈的身形带出去能让人相信那便是芸婷吗?咱们就是找也要找一个差不多的!最重要的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万一找的人心智不坚,到了半道上受不了了,揭了面纱求饶,我们王家可就是欺君大罪。所以这件事还只能找席翠去,只有席翠才是最知道轻重的。”王尚书的脸上一直含着浅笑,眼里的试探也分外明显,这样的他让席翠更加的看不上。
明明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的小人却还想要反复揣度别人的心思,真想不明白夫人当初怎么就给小姐选了这样一户人家!
不过到最后席翠还是答应了,倒不是真的关心他们王家,而是怕真的发生那样的事,芸婷真的就保不住了。
可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她没有经历过,心里有些惊慌。可是此刻连吴嬷嬷都不在身边了,她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商量心事的人。
晚上瑞娘来找她,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有了欢欢喜喜在身边之后,她办事明显速度快了许多,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而欢欢喜喜想要打探什么消息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席翠看瑞娘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决定。
她们没说什么瑞娘就离开了,席翠在她离开之后也躺在了床上。自从知道席云剑死了的消息之后,段三就沉默了许多,最近更是几乎完全不露面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此离开自己?若是没了段三,她一个人能应付即将发生的事吗?
接连过了两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孙将军的灵柩终于到了城门口了。而席芸婷即将亲自跪迎孙老将军灵柩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收到消息的人们早早就候在了道路两旁,就等着看席芸婷披麻戴孝的三跪九拜。
席翠蒙了面纱,穿了麻衣,天还没亮就被一脸胡茬的段三护着塞进轿子,早早的便在城门口等着。
刚日出的时候,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段三掀起轿帘将席翠小心牵出来,“他们来了,你自己小心,我不能离你太近。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跟着你,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他的双眼不满了血丝,像是许久没有睡觉的样子,脸上的胡茬显得整个人有些颓废,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一如从前,席翠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他。
段三驾着马车离开没多久,一些穿着军装,抬着一口黑色棺木的人缓缓的走了过来。领头的人是个参将,从他的战袍可以看出来。参将骑着马,与他一同骑马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红色内监服饰的人,此人不像一般的太监拿着拂尘,而是两手空空。看到席翠站在这里,也没问话,只是笑笑,对后面的人使了个手势。抬棺的八个士兵便将棺木轻放下,整齐的站在一边。
不一会从城门里头出来几十个仍旧是太监模样的人,他们一过来就主动站到棺木跟前,替换了之前抬棺的几个士兵将孙老将军的灵柩缓缓抬起,向城门口走去。
参将跟领头的太监并没有随着走在最前面,而是待灵柩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驱马动身,经过席翠身边的时候,那太监笑道,“王少夫人放心,咱家会带着孙老将军的灵柩缓缓而行,那些护送的将士也都会跟在你身后看着,你且放心大胆的行礼,定然不会有人敢碰你一下。”
说完他便走了。
席翠跟在灵柩后面,到城楼之下,灵柩停下来,再次走在最前面的参将和内监同时回头看着席翠,道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家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像是等着看好戏一般。
席翠走了三步,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起身继续往前走三步又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再起身,往前走三步,躬身拜了拜又跪下,磕了九个头。礼成之后,灵柩继续前行,席翠继续跟着走……
夹道观看的人群之中传来阵阵尖锐的辱骂声,有老人的,年轻男女的,甚至还有孩童的。他们都在为为国尽忠的孙老将军抱不平,在他们的眼里淮安候府是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是不忠不孝的小人,而自己则是淮安侯府的余孽,理应为自己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