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偷眼看着上首与秦老爹对坐的钱运仁,小脑袋瓜飞速转动。
实在是没想到这样的辰光,秦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钱德隆居然愿意蹚这趟不算清的水,过来详谈合作一事。
虽然秦老娘这一病,阖家都没心思理会旁的事务了。
秦老爹简单一语带过的,钱德隆并不是十分有意和自家就此合同达成一致的消息也未在家里翻起浪来,眨眼的工夫就沉底了。
花椒心里却是失望了一记的。
其实在她看来,一级市场的秦白芹已有八仙居和大通号二分天下,以钱德隆自身的体量想要分一杯羹,怕是不大可能的事儿。
可与自家合作,把握时机抢占二级市场,凭借钱德隆的铺货渠道和自家的技术支持,或许也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的。
只牛不喝水强按头,钱德隆既是并没有这样的意愿,那自是没话好说的。
却没想到忽的柳暗花明。
只花椒都已是心里有数了,秦老爹和秦连虎兄弟自然不会不明白。
而钱运仁在此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在他自身而言,对整个钱德隆的发展而言,却是他衡量再三之后最好的选择。
虽然并不是他想做的事儿,却是他必得去做的事儿。
毕竟这不过短短几天工夫,可秦家壅制出白芹的消息不说出传遍了整个崇塘,可但凡有心的,哪怕远在莲溪城里亦是心中有数了。
他自然暗自警醒。
若说此前只有五分意,可现在哪怕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与秦家合作。
而既然已经决定和秦家进行合作了,哪怕内心深处还有一丝的无奈和不甘,却是必得化为主动的,想尽一切办法在坏事儿里翻出好事儿来,这才是他一贯怠
所以钱运仁当即便带着钱大掌柜恭敬而来,虽然不至于事无巨细的坦白,却也算得上足够坦诚了。
秦老爹从来都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秉性。
不管钱运仁之前的诸多斟酌和拿捏,可人既已打定主意,看不出一丝勉强之色。而合作一事对自家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于名利双收。
却也不急着当即表态,略一思量,索性请钱运仁和钱大掌柜往东头园子里一观。
钱运仁也好,钱大掌柜也罢,听到秦老爹的邀请,却是俱有些愣怔的:“这,这怕是不大好吧!”
钱德隆有酱园,还有糕坊,这二人一东家一大掌柜,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忌讳的。就连传承都自来是一师带一徒,又岂是随随便便能带外人进去观摩的。
就是自家铺子里的伙计雇工,亦是不被允许多走一步的。
秦老爹却并不介意。
二茬的白芹即将起收,三茬的白芹还未壅土,旧年郭掌柜那般观察询问都未看出真正的名堂来,他还真是不怕这二人一看的。
而钱运仁和钱大掌柜眼见秦老爹竟有如此把握,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凝重。
秦家壅制白芹的消息是如何流传出去的,钱运仁和钱大掌柜知道的或许比秦家人还要细致,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张家偷师壅制白芹却大败一事儿。
原本还再猜测秦家是不是还私藏了“一招鲜”。
毕竟秦家两代俱是手艺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道理总是理会的。
可现在看来,壅制白芹的鲜罕之处,怕是不只一招的。
既是秦老爹这样笃定,二人便也不再推辞,跟着他进了东头园子。
豁然开朗。
这是钱运仁和钱大掌柜的第一感觉。
二十亩的园子,分畦列亩整齐划一。
以二人多年练就的清点酱缸坛子的功力,一眼看过去,总有一千多塬的白芹。
而且塬与塬之间,都开有两尺左右的塬沟,沟中还积有清水,看起来错落有致。
二人不是没有见过白芹的,可那装在篮子里包装大气精致的秦白芹再夺人眼球,跟眼前的景象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这是白芹,可说的俗一点,这也是钱呀!
也难怪秦家要下这样的成本,浇筑的院墙简直可以和城墙相媲美。
钱运仁和钱大掌柜俱是定下心神,愈发不能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而细看之下,东西两边的差异也已是显而易见。
钱运仁虽然没有种过地,可俗务还是通的。略一思忖,已是明白那东片的白芹应该已经壅在土层之中了,而这头西片的白芹不过刚刚长出两三寸,应该不是同一茬的。
钱运仁虚心求教,秦老爹也不隐瞒:“这白芹是时令鲜货,扎堆上市恐怕保存不易。何况壅制白芹全靠人力,劳动量大,需要的人手多,实在是能力有限,只能分批壅制上市了。”
钱运仁一点头,再看向面前白芹的目光又不相同。
没想到不过一年光景,秦家对于白芹的了解和经营,可能远比自己所想的要深厚的多。
又大概目测了一下白芹的产量,钱运仁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气。
待回到上房堂屋后,钱运仁呷了一口方才换上的新茶,委婉地向秦老爹提了一个要求:“以后壅制白芹技术上的疑难,鄙人还恳请老丈不吝赐教。”
“这是自然。”秦老反应过来。
不用钱运仁说,在决定限期十年的时候,秦老爹就已是做好了在此十年间为钱德隆更新白芹技术的打算了。
就好比家中几个小孙女已经琢磨出来的秋提前白芹,还有正在进行的延长白芹保存期限的实验,一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