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眨眼的工夫,已是从早到晚。
好容易把秦连虎兄弟所拟的章程大致敲定,关键点项都拎了出来落实,参与讨论的阖家都松了一口气。
秦老爹捧起茶盅喝了一大口,才忽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秦连虎几人之前说的可是“先立族,后分家”。
他们今天这一整天的,也都围绕着立族转悠了,根本就没想过分家。
就是他也亦是如此。
可照着如今的章程来看,立族一事儿,旁的还则罢了,关键是立谱,或许三年五载都无法落定。
啼笑皆非。
秦连熊看着直到这会子才反应过来的老爷子嘿嘿偷乐。
秦连豹却是另有事体想同秦老爹商量的。
给老爷子续了一杯茶,道:“爹,我想从裱褙店里辞职出来,除了操持谱局的事体,我,我还想下场试试看。”
秦老爹一愣。
花椒亦是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睡意全消,瞪圆了眼睛看着秦连豹。
在这一老一小的灼灼目光中,秦连豹略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朝着秦老爹点了点头。
这是他考虑了许久的主张。
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打算,而是兄弟们坐下来一道商议后的决定。
其实说起来,秦连豹或许并不是秦家五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却从来都是最用功最肯下苦工的一个。
编修族谱这样大的事儿,不仅要收集大量的文史资料,还得制定谱例,记述渊源世系,编写记传文集、家传家训。
这些可不是他们兄弟几个凑在一起商议一番就能拟定的章程,是必得在家中、由自家人设立谱局,耗时耗资精心编撰而成的。
除了秦老爹亲自主持之外,他们兄弟五个,虽说都念书识字能写会算的,可他们三个这些年来早已把小辰光读的那些个书荒废了大半了,秦连凤倒是肚子里还装了几本书,可到底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抄抄写写都已勉强了。
细算下来,除了这些年一直在同书画打交道、从未放下书本笔墨的秦连豹,家里头还真就没人能够拿的起来的。
何况除了眼下计,秦连虎放眼长远,深觉他们务本堂想要站稳脚跟,唯有耕读传家,才是立家兴家、攒下百年基业的根本。
“耕”,这是他们庄稼人的本分,事稼穑,丰五谷,养家口,立性命。
“读”,在耕作之余,知诗书,达礼义,养身性,立高德。
并不是说一定要指着孩子们改换门庭为官做宰。
读书出头,说起来容易,上下嘴唇一碰就成。可他也读过书,又岂是这样容易的事儿。
只是家中既然已经有了如今的条件,孩子们并不需要为束脩纸笔苦恼,不管子侄聪明与否,他都希望他们能尽可能的多读圣贤书多用功,修身养性,读书立身。并将勤俭耕作和读书不辍的家风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泽被后世。
也正因如此,反复思量后,就有了想叫秦连豹闲时抽出时间来督促子侄们功课的念头。
虽说学塾里自有先生教导功课,可孩子的教养,却不能全部指望先生。
他想让孩子们好好学学秦连豹身上那股刻苦用功的劲头,也相信秦连豹能够教养好孩子的。
不过倒是没有想过要叫秦连豹辞职。
自家的兄弟自家知道,与其说是养家糊口,不如说秦连豹是真心喜欢裱糊这个行当的。
而秦连豹对于秦连虎的请托,略做思量,就应承了下来。
不过自己读书容易,让别人读书就难了,尤其还是孩子。虽说家里孩子的课业他也一向上心,可秦连虎的意思他也是明白的。
勉力一试,希望不会辜负大哥的托付,也希望能够为家族略尽绵薄之力。
倒是秦连龙,听得他们在商量孩子们的功课,忽的灵机一动,向秦连豹道:“三哥,你想不想下场试试看?”
这话一出,其余四兄弟俱是一愣。
秦连龙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实在是不错。
耕读传家,“耕”是不难,可没有出过真正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这个“读”字,究竟要怎么论?又怎样才算“传”?
在他看来,就是那些个青史留名的书香门第,子孙后代中代代出进士出翰林出宰辅都是不可能的事儿,更别提他们这样的寻常人家了。
可只要子孙中代代能出一个可以被称作真正读书人的秀才,耕读传家的承续也就有了。
而比起自小就不曾吃过甚的苦的小字辈们,秦连龙是更加信任只比自己年长两岁,却从小照顾自己领着自己一道上学给自己讲解功课的三哥的。
没有原因,就是刻在血脉里的无来由的信服。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家耕读传家的传承,或许还要三哥来开启。
劝着秦连豹,道:“三哥,当年读书你就是我们兄弟中课业最好的,这些年又自来不曾放下过书笔,我反正对你是有信心的,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成色究竟如何?”
秦连豹愣怔过后,自己都没想到竟是心动的。
当年退学回家也实属无奈,实因他虽喜欢念书,却并不觉得自己就一定能读书出头,既然不能,拿着爹娘和兄长们的血汗钱只为自己的喜好,还不如趁早学门手艺傍身,养家糊口。
或许天缘凑巧,他进了裱褙店当学徒,因着差事和个人的喜好,这些年来就从未丢下过书本。
读书习字是他一辈子的爱好。
但也因为从未生过下场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