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这串儿小小子不管到底有没有消化掉秦连豹的一番教导,不管是真心也好无奈也罢,反正就连四堂哥也已渐渐收拢回了飘在陈师傅头顶的心思,将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面前的功课上。
小丫头们进屋后,小心翼翼地摆开书本,描红的描红,心里的诸多心思也被暂且搁置在了一旁。
花椒今年开春后方才开笔,至今不过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的光景,字虽写的还没个章法,可规矩已学的一板一眼。
将笔墨文房按着“左高、中洼、右低”的顺序依次摆放好,才开始读帖、描红。
说起来家里头如今还丢不开描红簿子的也就花椒一个了。
姚氏同姚氏学塾里的先生是一脉相承的观点,都认为开笔习字后,应当尽早的从描红过渡到临写或独立书写,才有益于个人风格的形成。
所以七堂哥和香叶俱是早在旧年上半年就已丢掉描红这付“拐杖”,开始独立书写了。
花椒旧年虽亲眼旁观过姚氏每天专门抽出工夫来教导香叶描红,可真正轮到自己,才知道姚氏究竟要花费多少心血。
真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给花椒拎重点,引导花椒观察范字在格子中的位置、大小、笔画和间架结构,指点花椒体验运笔的轻重、快慢、起止等手感。最近这段时间,又开始慢慢指引花椒领会字中精神。
花椒前世念了那么多年书,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手把手的纯粹教学,倒是渐渐写出了兴趣来。
每天都会抽出大把的时间来按着姚氏的教导读贴描红,一笔一划连贯不停地先用淡墨描写,边写边体会记忆范字的书写要领和字型,比如部首的比例、笔画的长短粗细、穿插避让、字型的大小位置,待淡墨干后还会再用浓墨描写一遍,描完后,立即仿影,来检测和巩固描红的效果。
虽然开笔至今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可花椒自觉自己如今对字体的理解比之前世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搁在小兔子笔搁上,一抬头就见秦连豹正笑望着自己,得意地朝他一点下巴,拿肥肥短短的手指头点了点面前的描红簿。
秦连豹笑了起来,看了看桌子中央烧了一半的蜡烛,又扫了遍孩子们的进度,提醒大家略作休息。
正在内室做着针线的罗氏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给小字辈们倒茶拿点心,茴香几个也过来帮忙。
小字辈们俱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当即收笔起身,也有嘴上应了,可心思还依在功课上的。
花椒跪在椅子上,探着身子把描红簿推给秦连豹看。
四堂哥已是狗腿地嘿嘿笑着从茴香手中的茶盘上接过一盏新茶,一溜小跑奉到秦连豹面前,偷眼觑着他,眼见他品评好了花椒的描红簿,忙把茶盅奉给他,又把脑袋伸到他面前,一脸好奇地道:“三叔,陈师傅也是练的形意拳吗?”
秦连豹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把四堂哥的脑袋推远些,心里却是暗自颔首。
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是不容易了,朝他点了点头,又道:“据说你们陈师傅的形意拳已练到收放自如之境,你们往后可得好好同他习学才是。”
结果这一句话就跟开了锅似的,一个两个都围拢了过来,最早占据有利地形的四堂哥更是急急道:“祖父说形意拳除了有我们现在练的五行拳外,还有象形拳。可他老人家也只学到了丁点皮毛,不能教我们,还说想练象形拳就必得把五行拳练好。也不知道陈师傅会……唔!”
只到底后面那个带有疑问的“不会”正要吐出来,已是捂着嘴巴把话咽了下去,强行改口:“祖父说象形拳其实就是将十二种动物的形意融入武技之中,非常精妙!”说着又一挺胸膛,道:“我想学虎形!”
小孩子大多都是一窝蜂的,也是健忘的,虽然刚被秦连豹教导过,可这会子有人起头,秦连豹又自来都是一副温和模样,一串儿小小子也都叽叽喳喳念叨了起来。
五堂哥说龙能腾云驾雾翻江倒海,比老虎厉害,应该学龙形才是;三堂哥却说鹰是百禽之首,盘旋高空,看上的猎物就再没有逃脱的,鹰也很厉害……
争论不休。
正由罗氏帮着擦脸擦手,准备吃点心的七堂哥插不上话去,点心头都不吃了,仗着身高上的优势一矮身就从桌子底下钻了过来,趴在秦连豹的膝盖上一叠声地喊着“三叔三叔”,又告诉他:“我也要学大老虎!”
四堂哥听着就拍着他的脑门逗着他玩儿:“什么大老虎,你分明就是小老鼠。”
晓得自己肖鼠的七堂哥虽然并不觉得肖鼠有甚的不好的,可四堂哥语气中的揶揄却是听得出来的,被秦连豹抱出来后,还未站稳,就冲四堂哥拌了个鬼脸,反驳道:“老鼠是十二生肖之首!”
看着闹成一团儿的两兄弟,丁香捡了块点心,却是直摇头:“什么大老虎小老鼠的,全是大傻瓜,自是通通都要学会的。就像五行拳,也没见他们练了劈拳就不打算练崩拳呀!”
只这话也就离得最近的花椒姊妹听了个一清二楚,那厢秦连豹都被他们闹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了,伸手敲了敲闹得最凶的四堂哥,道:“形意拳五纲十二目,五行为正,十二形为奇,这些你们陈师傅自是会慢慢告诉你们的。可同这世上万物都是一个道理,正如你们祖父所说,把桩工和五行拳打好了练精了,有了体会,能把各拳的劲路变化拿捏到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