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西群房的这间房舍竣工之前,秦老娘婆媳几个在商量该如何安置那些孩子的时候,杜氏就曾提出,要不索性学着方良那的式样,也打几张木炕,弄几间通铺房,让小小子同小丫头们分别入住。
毕竟家里的小小子也好小丫头也罢,每隔三五天就要抱着枕头到处乱逛。
别说香叶今儿去花椒家明儿又缠着丁香睡,要不索性拖了丁香,四姐妹一道睡,反倒是独个儿在家睡的时日少之又少。
就连四堂哥,也是今儿找小五明儿找小六的,有时候还要揣上小七。
还有回因着学里解馆,更是索性全都窝在了花椒家,一串儿小东西隔着房间谈天到半夜。他们自个儿倒是高兴了,却闹得秦连豹和罗氏一夜不曾睡好,一整天俱是呵欠连天。
再想想自己小辰光,便想着小孩子必是爱热闹的,况且这样一来,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岂不是一举两得。
姚氏同沈氏也赞同。
还是些孩子,陡然换了个新环境,心中难免忐忑害怕,若是能有个让他们感到熟悉的环境在,或许能让他们安心一些,也能让他们尽快适应在自家的生活。
等年纪再大一些,或是到了明年入夏,再给他们分房也不迟。
只妯娌间从来只有附和之声的罗氏却有些犹豫。
小孩子是喜欢热闹不假,对新环境好奇之余也会畏惧,可这也不代表他们不希望能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就好比她小辰光被卖入方家,从不入等的小丫鬟开始学规矩,就是睡的八个人一间的大通铺。
八个俱是五六七八岁的小丫头,热闹,可想而知。但同时,丢东西虽少,拌嘴打架却是常有的事儿。有时候睡到半夜,都会因为你抢了我的被子,她踹了她一脚这样的事儿闹上一场。
等到一年后升至三等,被分入针线房当差,就同三四个同样被分入针线房的小丫鬟一道从外院搬去了针线房的后院,只不过住的还是八人间的通铺。
不过许是因着刚刚筛掉一批规矩不好的不入等小丫鬟的缘故,再加上又有比她们略有资历的姐姐们弹压,倒是几乎没人敢打架了。
直到她十二岁,可以独立裁剪刺绣,升至二等,总算住进了四人间。
有了自己的床榻箱橱,她夜里头才能睡个整觉,休假的时候才有地方待,也才敢将历年的月例和赏赐拿出来细细点过一遍……
也正是因为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哪怕这些年来她已经没有空闲去想起以往的事儿了,可在花椒同她撒娇哀求想要自个儿独住的时候,哪怕心里头再是一百个不放心,还是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虽然此时非彼时,可孩子的心情,却是一般无二的。
就把自己打小拼命练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升至二等搬入四人间的经历和心情告诉给妯娌们听。
姚氏杜氏同沈氏虽然一直知道罗氏是从方家出来的,却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甚的。
罗氏不说,她们自然不会问。
这会子听说罗氏的经历,有些好奇的同时,不禁心里发酸。
秦老娘却是完全能够理解罗氏的感受的。
毕竟她也是打这样过来的,甚至比之罗氏还要艰难的多。外头买来的孩子,本来就不如世仆家生子盘根错节的有后台。又因着在厨房里当差的缘故,身上难免沾染上些许油烟异味,却不可能每天洗澡换衣裳,便常常遭到其他小丫鬟的嫌弃和冷眼。好几次,她习惯性的待一屋的小丫鬟们睡着后悄悄回屋时,就发现她的铺盖被丢在了地上……
只不过她这几个儿媳妇,罗氏还则罢了,可姚氏也好,杜氏沈氏也罢,虽然不是出自甚的大家世族,却无一不是宝爱女儿的人家出身。
父慈母爱、兄友弟恭。
做姑娘的时候,就连羞涩的笑容中都透着难掩的明快,自然无法体会挣扎在夹缝中讨生活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同姚氏几个细细说了一回,婆媳几个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虽然不可能给孩子们完全分房睡,却可以让他们有自己的床榻箱橱,让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物什,有相较独立的空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安心。
正好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秦老娘便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同儿子儿媳,尤其是孙男娣女好好说一说。
既然他们已经决定收养那些个孩子了,就阖家老少都担着担子在肩头了。
虽然就连她自个儿也不敢说就能做到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可除了幼有所长壮有所用,男有分女有归之外,却可以做到给予这些孩子多一些尊重,再多一些耐心。
当时所有人俱是起身垂手称是,花椒就有些动容。
而这会子看着屋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木板床、桌椅、带锁的箱笼、清一色宝蓝色棉套的铺盖……
更是跑进跑出的帮着忙活,把给那些孩子准备的洗漱梳头的物什分配妥当,分别摆在床边的小几上。
不过几时,既已料理妥当。
却是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别说秦连虎和秦连龙了,就连秦连豹和陈师傅都从塘桥回来了,又看着日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坠,直到天色将要黑透,大厨房里面团早已揉好鸭浇已经上蒸,总算等回了秦老爹一行。
花椒眼看着一串儿怯声怯气的小小子小丫头在秦老爹和秦连熊的搀扶下陆续下了马车,屏气低头垂手的站着,一动不敢动。
当先的那个小小子眼见弟弟妹妹们都下了车,往前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