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连活命都成问题了,旁的自由自主的,自然也就谈不上了。
所以如今保婴堂这样拦在里头,要把孩子领回来,说不得就要引起大伙儿的不解同猜疑的。
这对孩子不是甚的好事儿,对保婴堂的将来,就更不是甚的好事儿。
而秦连豹这心里头也有这样的一重顾虑在。
正是秦连熊的那句话儿,自家人自是心知肚明的。可也仅仅是自家人而已,说不得旁人家再不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同沦落保婴堂成为孤儿相比,能被相较起来可以称得上日子极尽优渥的富商之家收养,衣食无缺,说不得还能再得一笔家私,这简直就是祖坟上冒青烟儿的事儿,绝对是好些个人家都认可的好去处的。
所以不管秦连熊使得甚的法子把那女娃娃重新领回保婴堂,必是会遭到大伙儿的非议的。
就把心里想的明明白白的说给秦连熊听,还道:“……二哥,若只是旁的事儿,也就罢了,不过闲言碎语罢了,可保婴堂的名声却是不容半点玷污的。而且谁都不晓得那个女娃娃长大后自个儿愿意先迈那条腿儿,大人们的一念之差,往往就会改变孩子们一生的运数的。”
又委婉地提醒他道:“二哥,你们或许还得三思才成……”
秦连豹这话一出,秦老爹微微颔首,秦连虎秦连龙也俱都赞成。
兄弟们的话,秦连熊自是听得进去的。
沉思许久,朝着秦连豹同大伙儿一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为着孩子着想的。”
……
而花椒也是这才知道,那女娃娃被抱养出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光景了。
不过保婴堂一众人也好,甚至于隔壁邻居三姑六舅的也罢,都被这家人死死地瞒在了鼓里。
好在按着保婴堂的规条,每隔半月,都会有堂里的职员亲自上门进行实地的巡查。
不但是为了与受助的家庭建立相对密切,不仅仅是扶助方受助方的关系,也是为了监督受助是否按照凭单上当初约定好的内容将每一文银子都花在了母婴身上,是不是有以穷乏为借口,虐待、遗弃或是溺杀女婴的情况发生。
虽然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类的事端。
而今天袁婶子带了一名年轻职员,时隔半月再次登门的时候,这户人家仍在隐匿实情,抵死不肯承认已经收了银子签了契书,将孩子送养了。
若是今儿袁婶子没有同行,来的只是并不大懂得这些个风俗常识的两个年轻职员的话,说不得就被这户人家这样骗过去了。
毕竟这家的院子里还挂着湿漉漉的尿布在,家里头诸人的言行也并无破绽,尤其在那之后立马露出獠牙撒泼打滚的老婆子更是装的一脸温良相,看着就是敦厚老实的老好人一个。
听她说儿媳妇带着小孙女回去娘家了,那年轻职员虽多问了两句话,可到底环顾四周之后,已是相信了。
可这样蹩脚的谎话儿,却再是骗不过袁婶子的。
这世上哪里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回年纪坐月子的道理,就算婆家人死绝了,也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何况那几块湿漉漉的尿布,真是破绽百出的。
这是断手还是怎的,连几块尿布都拧不干。
袁婶子当即就意识到事情或许不大对头,赶忙寻了个由头把年轻职员遣了回去带人过来,随后连诈带查的,半天工夫就把这事儿一五一十地捋得清清楚楚。
那老婆子的一脸温良相自然再装不下去了,翻脸跟翻书似的,瞬间就变了一张脸,开始胡搅蛮缠撒泼打滚。
还把绸缎铺同巾帽店的东家搬出来恐吓闻讯赶来的秦连熊,不敢去拉扯过来勾人的兵役,只能寻死觅活地拿脑袋往秦连熊身上撞。最后实在没有法子了,只能一路咒天骂地地过来保婴堂闹事儿。
秦连熊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咬着牙才没有直接杀到巾帽店去,只是托了相熟的帮闲去打听消息。
陆陆续续有完全能够拼凑的起来的消息传过来,那一对真是狼狈为奸的手帕交的私己话,二十两银子美其名曰为辛苦钱的卖身钱,口头约定的一笔百年之后留个养女的私房钱,许诺给女娃娃父亲落实的差事……秦连熊这才敢断言那两个臭娘们抱养一个接受他们保婴堂扶助的女娃娃,其实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而至于愿意同那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这桩事儿,却并不是完全如秦老爹所说的那般把脾气压了回去而已,而是实在是担心那两个无知的蠢物会伤害女娃娃。
所以,他忍了。
……
可事情的进展却完全不似秦连熊想象的那般顺利。
当天不到夜,还在施工当中的保婴堂门前发生的这桩扶助纠纷就已是差了翅膀似的,传的沸反盈天,闹得整个崇塘都人尽皆知了。
却是说甚的都有的,已是炸开了锅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早早过老保婴堂坐镇的秦连熊还未等来李巡检同钱运仁的消息,那个老婆子刚刚又过来门前哭天抢地的闹事儿的时候,就有同样受过保婴堂扶助的人家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当家的特地过来找到秦连熊。
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告诉秦连熊,绸缎铺的东家太太之前也曾派了人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同他许下种种的重利,一心想要抱养他们家出生不久,如今刚刚满月,当时不过十来天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