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李东石一身邋遢的丛林迷彩,脸上的油墨都没完全洗干净,他站在icu的玻璃落地窗外,干哑着嗓子,朝周一诺打招呼。
“怎么样?”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周一诺问向石头,早已肿胀的眼中全是担忧,却已没有泪水滑落。
“中了三枪,失血性休克,手术做了5个多小时才出来,医生说手术一切顺利,但具体伤在哪,我不知道。”石头木木地抬起头,看向周一诺的眼眶通红。明哥帮张哲挡了一枪,那家伙两个小时前便已经推到病房里了,麻醉还没醒。
icu配备了偌大的玻璃窗,为的是让不能进去的家属把里面看得一目了然。李东石正对着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插着管的人,即使看不见脸,周一诺也知道那是她男人,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他的身边摆放着各种仪器,显示的指数密密麻麻地映在她眼里,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图缓慢地跳动着,微弱却稳定。
“杜大夫,”石头拦住了身边经过的白大褂,指了指病房里躺着的程梓明,“你能不能把他的具体情况跟这位女士说一下,她是伤者家属。”
姓杜的中年大夫难掩疲惫,发现周一诺红肿的眼中流出明显的渴望,他开了口,尝试用简单明了的语言向家属描述此次手术的成功,以及伤者目前的状态。
“您直接说就好了,我是学医的,受得了。”满脸紧张地看向医生,周一诺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包带。
“既然是同行,那我这么说吧。一共中了三枪,一枪大腿,幸好避开了大血管和神经,创面有点大,已经顺利处理,第二枪腹部,大血管断裂,主要是这里失血过多,引起失血性休克,第三枪胸腔入肺,形成了气胸,幸好急救得当,送来得及时,尚未出现呼吸衰竭。至于手术,手术本身顺利,你应该也明白,这种外伤,手术反而不那么重要,术后留观防止感染及并发症,才是最重要的。”说完这番话,杜大夫松了口气,激动的病患家属他见过很多,眼前的这个女子,僵白着的面容上除了掩饰不住的泪痕,倒没有别的表情,她是真的十分认真地在听过程,并没有一遍又一遍地找他问结果。
周一诺点点头,嘴里念着麻烦您了,还朝医生微微鞠了一躬。
杜医生回头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军人,朝家属点了点头,“你们也去休息吧,我们会尽力看护的。你等会找护士留个联系方式,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与你联系。”
周一诺再次道谢,除了声音仍旧不太平稳,精神状态看上去倒是正常。
已经被护士催过好几次,要不是一直等着嫂子,李东石也不会等到现在。照护士的话来说,家属等在监护室外,不但对病人的康复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从一定程度上干扰重症监护室的正常秩序。要不是这个一身煞气的大兵一直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哭不闹没表情,护士哪能留他到现在。
周一诺来之前,李东石还有些紧张,万一嫂子控制不住情绪,像很多家属那样哭天抢地,他可真没把握劝得住。而他居然有些低估了这个柔弱的女人,从见面到现在,她不仅没哭,反而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有埋怨,没有质问,就连听完医生的解释,也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明哥。
“嫂子,天晚了,你还没吃东西吧?”李东石靠近了些,低声问着。她已经一声不吭地又站了二十分钟。
“啊?哦,”来的时候天就黑了,一心挂念着程梓明,倒没觉得饿,听石头一说,周一诺才反应过来,“你也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饭去。”
“嫂子?”李东石紧张地看向周一诺。
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周一诺抬头看向李东石,“啊?我没事,留在这也没用,又不能进去,还不如去补充点能量。吃饱了才有力气来看他,对吧?看你这样,肯定也挺累的,他醒了以后肯定要怪我,说我这个当嫂子的不会照顾人。走,我们先吃饭去。”
“明哥现在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跟在周一诺一侧,不知怎么地说出这句话,李东石咬了咬舌头,责怪自己尽说废话。
“嗯,看上去还可以。吃完饭我再过来看看,你先找个地方住,换身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息。”周一诺怔忡地松开手掌,手心里全是被指甲抠出的深红印记。
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小餐馆,点了两个小菜,两人味同嚼蜡地吃了。没什么言语,这种状况下,似是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李东石全程都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一诺,发现她真的没有格外悲痛,他才渐渐放下心来。吃完饭,李东石抢着付账,从迷彩服里掏出被水浸得变形褪色的几张红色人民币。餐馆老板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面上露出鄙夷的笑。按住李东石的胳膊,周一诺掏出信用卡拍在桌上。
李东石也看到了老板并不善意的眼光,但他已经习惯了不去在乎。这世上人那么多,对军人态度不好的大有人在,谁能管得了其他人在想什么呢。他们本来就是穷当兵的,就连请人吃个饭,都会被人笑钞票是皱巴巴的。是啊,在这些人眼里,有谁在乎你刚刚浑身是血的从战场上回来,更不提还有战友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路过旁边的商店,周一诺拽着石头进门买了身衣服。石头本想拒绝,却被周一诺湿润的眼神看得心虚,无奈之下,只好接受嫂子的好意。
直到找了酒店住下,周一诺还要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