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的归宿如何?”薛宝钗试探着问道,言语里不乏忐忑。

她再怎么被人赞为含蓄浑厚,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面对着据说不怎么光明的未来,难免有几分敬畏和恐慌。她心中很清楚,那个声音许多时候看似不着调,然而它预言的事情总会变成现实,这是被验证过很多次的,不由得她不信。

“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关心贾迎春?”那个声音讶然说道,“我还以为没人关心二木头的死活呢。你什么时候和她有这么好的交情了?”

薛宝钗装作听不出它言语里的刻薄,认真解释道:“二姐姐为人温和,与世无争。于弈棋一道尤为高明,我不能及。平日来往虽少,却心向往之。”

那声音呆了一呆,嘲道:“心向往之?既如此,可愿代她受苦?想来以你的资质,纵使嫁入中山狼孙家,也有法子自保,不至于被虐待至死。”

薛宝钗大吃一惊道:“纵然贾家有败落之象,然百足之虫,自有气象,二姐姐好歹是侯门贵女,虽说是庶出,可……”

“什么百足之虫?”那声音嘲道,“你可见过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

薛宝钗默然不语,心情沉重。那个声音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她:“二木头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可惜因娘家失了势,还是被夫家虐待至死。浑名玫瑰花的那位三小姐心气虽高,奈何时运不济,到南边那满是瘴气的地方和亲了,她还算下场好的。四小姐剃了头发当姑子,原本以为可以得个清净,结果天底下的尼姑庵一般黑,比窑子还乱,她不愿同流合污,只好流浪街头,缁衣乞食……”

薛宝钗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如何承受得住种种噩耗?饶是她平日里沉着,如今也冷汗直往外冒,突然想起一事,遂据理反驳道:“便是如你所说,但荣宁二府人丁众多,难道就没有人出手力挽狂澜?现如今宁国府珍大哥哥是一族之长,贾蓉是长房长孙,据我冷眼旁观,他们平日里虽有不妥,但关键时候,未必不会出力。再者,荣国府里的琏二哥哥,颇善机变……”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大厦将倾之时,你竟然指望男人们顶天立地吗?可笑!你薛家也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哥哥薛呆霸王可有本事挑起父辈留下的担子?贾珍、贾蓉、贾琏同你哥哥是一丘之貉,每日家偷鸡摸狗,岂有补天之能?”

薛宝钗被那个声音反问得哑口无言,似信不信间,又听它说道:“那些个须眉浊物,不提也罢。脂粉队里倒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原本宁国府蓉大奶奶秦可卿可继承家业,可惜她靠山倒了,自身又被拿住了痛脚,早夭而亡;荣国府里的二奶奶王熙凤有些手段,可惜个性太过要强,不知分寸,终于知命强英雄,被休了不算,还背上人命官司,死在狱中……”

“你道荣国府的大小姐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又早早被选入宫中,必然能提携贾府一把?”那声音冷笑道,“元春倒是好姑娘,可惜被贾家人所累啊!”

薛宝钗心惊胆寒,似懂非懂,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个叫被家人所累?”

那声音道:“原本是: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峰。号令秦姬驱赵女,誓盟生死报前王。可惜因了家人的拖累,成了: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薛宝钗迷惑不解,正欲问个究竟时,那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怎地不问姑苏林黛玉的归宿?”

薛宝钗一惊,隐隐有种心事被人戳破的无地自容感,勉强笑道:“她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她是林家人,前朝探花之女,既是书香门第,又是钟鸣鼎食之家,纵使贾王史薛四家皆败落了,也碍不到她。”

“可见你言不由衷。”那个声音道,“其实你心中明明白白知道,林家人丁单薄,林黛玉既然来京城投靠外祖母,其后之事处处仰仗贾家,怎能无碍?实话对你说了罢,林黛玉被强权所迫,流言所逼,泪尽而亡。”

薛宝钗闻言,只觉得心中如同突然被大石猛的一撞,眼前不由得发黑,扶住窗棂连喘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正巧莺儿不放心姑娘,端着茶盘走了过来,见她脸色发黄,满头大汗,认定是那种病病势更重了,慌得放下茶盘就要出去叫人。

薛宝钗忙喊住她,冲她摆手道:“不相干,莫惊扰了母亲。”

莺儿惶恐道:“姑娘可要再吃一丸冷香丸?”

宝钗定了定神,想了想,缓缓笑道:“也好。只是莫惊动了旁人。”

少顷莺儿将黄柏煎汤送到,薛宝钗就着吃了一丸冷香丸,顿觉舒缓了许多,待安抚过莺儿,令其退下后,向那个声音道:“依你所言,我周围所见这些姑娘,竟无一个好结局的。然既已预见到如是种种,难道我竟不能提前避开吗?便是林妹妹那边,她也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只要有所防备,凡事便不怕了。”

那声音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当日薛蟠使人往家里传讯,说在同窗金荣家温书,欲秉烛夜谈、同榻而眠,只是记挂着妹妹病情云云。薛姨妈不解其意,只当薛蟠是正经做学问,喜不自胜,忙不迭打发着小子们包了衣服过去,又算计着薛蟠手炉脚炉里的炭是否够用,时而喜笑颜开,皱眉不展。

宝钗在旁看慈母殷殷之心,顿觉不忍,劝道:“天才初冬呢,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炭火。”

薛姨妈摇头坚持道:“你是不知道,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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