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闻言慌了神,回家后不免面谋于宝钗,宝钗听说了也不由得叹气,道:“如今之计,也只有往宁府走一遭了。若仍是为这点子小事就不肯罢休,这个地方却是难住了,还是早早预备着搬出来为是。”

薛姨妈一个暮年寡妇,本不愁生计,投奔贾府只为有个依靠,闻言不由得大哭,又道:“我何尝不知要去宁府上赔不是?只是那里的人都是小辈,要我怎么拉得下这个脸?”又哭着说薛蟠也是一样没运气的:“明明是对方不是多些,凭什么要蟠儿去宁府里赔不是。可恨情势比人强,只怪蟠儿命不好,没个好姐妹嫁到好人家罢。”

宝钗原先听薛姨妈说抹不开面子去宁府,本欲主动请缨,后来又听薛姨妈说只怪薛蟠没个好姐妹,心中苦笑,倒愣了半晌,见薛姨妈哭得愈发凄惨,生怕她暮年之人,气极伤身,方道:“想来关键仍在蓉大奶奶身上。既是女眷,女儿自该为母分忧,去走这么一遭。母亲放心,哪怕宁府是龙潭虎穴,女儿也必然不会辱了薛家的声势。”

薛姨妈听宝钗应允去宁国府请罪,方慢慢止住了泪,待到听宝钗说宁府龙潭虎穴,只觉脸上挂不住,忙说道:“这是你二姨母家的长房,是正经的亲戚家,又怎是龙潭虎穴?何况我也怕你受委屈,特同你凤姐姐说了,要她过来提点你,她素来和那秦氏交好,有她陪着去,也就不怕了。”

宝钗诧异道:“凤姐姐每日里管着府里那么多事,竟肯陪我一起去?”

薛姨妈得意道:“这个自然。她毕竟要叫我一声姑母的,做姑母的要她办点子事,哪里有推辞的道理?宝儿,以后莫说母亲不疼你,母亲又何尝不怕你受了委屈!”又说:“我那大哥过世的早,我原说凤哥儿没父没母,怪可怜的,只怕这辈子就这样了,想不到一转眼,她成了贾家的儿媳妇,人又争气,讨了老太太的欢喜,现如今当着家,多少体面气派,只盼着宝儿你将来出息,能如她这般,也就不枉你父亲母亲疼你一场了!”

宝钗见她母亲这么说,也只得信以为真。少顷王熙凤带着一大群丫鬟媳妇儿浩浩荡荡地来了,宝钗忙亲自奉了茶,又让了座,方见她蹙眉说道:“论理,蟠兄弟这事倒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不该在这会子出。蓉儿媳妇儿是个细心人,心思重,偏生从去年中秋过后,就得了病,把东府里珍大哥急得跟什么似的,连着请了许多大夫,好容易听外头什么冯大爷荐了个姓张的医生,直过了春分,这才慢慢好了。连蓉儿和她婆婆都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她呢,蟠兄弟偏偏给她兄弟没脸,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她怎能不往心里去?若是心中气恼,病势转重,又叫人如何是好?”

薛姨妈赔笑说道:“人都说凤哥儿你伶俐,又素来和那秦氏交好,还盼着你给姑母指一条明路。”

那王熙凤粉面含威,往宝钗面上打量了一番,见左右并无外人,突然笑着说道:“这事倒也不难。不瞒姑母说,我那侄儿媳妇儿虽平日里骄纵惯了,却是一个多情的fēng_liú人儿。似姑母这样的人去看她,她难免心中不自在,病上添病也未可知。若是那模样好、谈吐雅致的少年郎站在她面前,保管她心软,哪里舍得多加责怪?”

宝钗和王熙凤虽是姑表亲,两人相处一直颇为微妙,她眼见王熙凤往她这边打量,就暗叫不妙,待到听王熙凤说出这一番话来,更加惊疑不定,暗道:一向听闻蓉大奶奶仗着花容月貌,其实是个不安分的,我先前还只当是下人们诽谤造谣。如今凤姐姐跟她何其亲密要好,竟然也这般说,可见只怕是确有其事了。但纵使确有其事,于姐妹情分道义上,也该代为掩饰才好,怎能如凤姐姐这般公然讲与别人听?要么是凤姐姐待那蓉大奶奶并非真心,口蜜腹剑,要么就是蓉大奶奶实在做得太过出格。

薛姨妈听了这样一番露骨的话,一张老脸禁不住飞红,愣了好半天才说:“想不到那一位竟然闹到这般田地!”又道:“虽是如此说,现如今又哪里去寻模样好、谈吐雅致的少年郎?若要蟠儿去,那更是坏了事。凤哥儿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个人帮衬,你若有主意,不妨说出来,姑母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王熙凤微微笑着说道:“姑母何必问我?现如今放在眼前的现成人儿。”

薛姨妈忙问究竟,王熙凤方指着宝钗说道:“除了宝丫头,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人?”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宝钗说道:“前几日我来看姑母,告辞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俊俏的年轻相公从廊下经过。我还疑惑着这人是谁,怎的这般面熟,却又不怕生,直接往后院里闯。悄悄打听了才知道,竟是宝丫头出息了,扮作男装在外头走动,怪不得眼熟至此。即使如此,何妨命宝丫头仍旧扮作年轻公子,往蓉大奶奶跟前一求情,不比什么都强?”

薛姨妈闻言,只觉甚是妥当,眉开眼笑,连声叫好。宝钗却是红了脸,知道凤姐已经窥破她外出行走的机关,情知此事虽为家计,不得已而为之,却难免于礼教相悖,忙不迭向王熙凤解释道:“我这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家里生意多,哥哥偏托了我,少不得出门探视一二,也都是去家里头的铺子看看,并没有私自见什么外人……”

一言未毕,薛姨妈已经叫道:“宝钗,你且不要说闲话。你凤姐姐这个主意甚好,你待如何?”

王熙凤也笑着说道:“妹妹不必惊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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