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千担瞪大双眼四周去看,但除了漆黑一片、四周依旧是寂静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陈村种道:“文祖师,那个人在哪里?”文剑声对着清平桥那边方向朗声道:“尊驾不是为了一会请神道中人吗,为何现下却躲在一旁不出来相见?藏头露尾非英雄所为。”
不过片刻,那边果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先生驹凝神听去,似乎是有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人未到声先到,有把低沉的声音道:“真是惭愧,鄙人确实如三元大师所言,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不算得是什么英雄好汉。其实鄙人比起三元公与先生驹来讲,那不过就是个微末小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看到两个身形高大之人走到前来。这二人都是穿着西关有钱人常穿的绸缎衫,外罩长袍,戴着顶圆帽,十足十清平街那些家底殷实的药材铺店东一般。但等得二人走到面前,龚千担、陈村种同箩底橙都看清楚对方来人面貌,打了个突,这两个“药材铺店东”居然是两个“番鬼佬”!
这两人虽然戴着帽子,但借着微弱光亮还是清楚看到是勾鼻深目的番鬼佬,方才听声音其广府话说得地道非常,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龚千担少见多怪,更是惊讶得得张大了口合不起来。
文剑声沉声道:“未知尊驾是何方人士,何以广府话说得如此畅顺?”左手边那“番鬼佬”似乎就是方才答话之人,听到文剑声发问连忙脱下帽子,露出一头金发,样子大约是三四十岁光景,倒是相貌出众,微有髭须,脑后居然还扎了条小辫子。他躬了躬身道:“鄙人虽然是英吉利人, 但有个中国名字,姓马名文仙,曾在港督府任职,新近被调派到沙面租界英国领事馆做军事参议。在香港时有位中国朋友还为我取了个字,为‘五伦’。中国人最讲究伦教纲常,我马文仙久慕中华上国衣冠,所以苦学汉文,又因在香港日久且为了行事方便所以广府话也约略懂得,令文祖师同先生驹见笑了。”
他此言一出,文剑声倒无什么,先生驹同龚千担却对望一眼,心中一凛,尤其是龚千担,他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从香港来到沙面的英国番鬼佬马文仙。那晚在泮塘荔湾就是你搞的‘花甚’!”
那晚沙面动魄惊心之遇,沙基众英雄就是从“猪肉荣”口中得知有个新近从香港派驻沙面的英国参议,汉名叫马文仙。此人在香港时就通过香港的华人警察同探子四处打探细眼皇帝的底细下落,别有用心。其后这个英吉利人居然向三栏公会提出要租借泮塘的地界,随后就有了“三栏”请将的一番激斗。三栏同沙基群雄差点就折损大半。打仔洪早就断定一切必然就是这个马文仙在背后操纵,为的就是要逼得细眼皇帝现身,同时也要探出泮塘荔枝湾“起龙舟”之隐秘。
龚千担思前想后,一一印证,怒道:“你这个番鬼佬分明也是想得到召神令!你是怎会得知‘乌龙太岁’的秘密的?”说完就想上前动手。
先生驹一把拦住龚千担,其实他心中早有这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要等这马文仙回答。马文仙笑道:“无怪千担兄见怪。沙面同泮塘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是马某人行事太过急切,我知道省城洪门及大戏行当中虽藏龙卧虎,但真正高人都甘于埋尘市井,逍遥化外,只好出此下策。想是通过神道教团的高手来个‘抛砖引玉’,想是能引出诸位请神英雄前辈露面。只是想不到还有那个法兰西的雅芳小姐横插一手进来,以致节外生枝。马某人深感遗憾。”
“不过也好,今晚总算如愿以偿,能够把先生驹同‘南五真’中的‘文武生’祖师请现真身,我马文仙不虚今番省城之行。”这个马文仙不但广府话说得流利,而且言辞雅致,闭上眼睛听来都无法想象此人居然是个英吉利番人。
先生驹心中吃惊,面上不动声色,道:“五伦先生虽然言辞出众,但阁下何以会知晓如此之多泮塘荔湾的隐秘?你要引我等请神中人现身,是为了什么?”
马文仙伸手一指旁边那个番鬼佬,道:“若要问我马文仙为何会晓得泮塘荔湾起龙头的隐秘,那就要为各位引见一下我这位朋友。他都是姓马,不过他却是个苏格兰人,”他旁边那个鬼佬比马文仙身材还要高大,一脸络腮胡须,看起来甚是壮健,也连忙脱下帽子,道:“我也姓马,中国名为地臣。”他的广府话之流利与马文仙不相上下,
马文仙道:“我这位朋友一样以字行,表字永莲。他的祖上是大大有名,做过多年的中国贸易,对中华之邦是感情甚深。他可以算是省城广府通,至于泮塘荔湾的隐秘我正是从马地臣先生口中得知的。”
文剑声同先生驹都一齐瞪住马地臣。马地臣却是镇静如常,道:“两位无须疑虑。敝祖上来中国做生意已经是几代人。当年我的家族初来省城开设商行还是前朝道光皇帝的时候。”文剑声点点头,道:“原来马地臣先生的祖上是十三行的显赫人物,真是失敬。难怪你的广府话讲得如此之好,也算是个地道广府人了。”
马地臣恭敬道:“不错,我曾祖父当年仰慕东方文化,不远万里来到省城开设洋行,也见识了不少省城中三点水的请神道中人,而且还同几位前辈英雄做了结义兄弟。”
先生驹、文剑声听到后都不禁哑然失笑,万难想象这么多年前省城洪门前辈居然会同个番鬼佬结拜。但是洪门中的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