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好一番折腾,刘健一行抬着两个担架从楼上下来,只见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场面惨烈,血气刺鼻,几乎举步难行。
没办法,刘健只好命人放下担架,去清理出一条通道来。
弄到一半,原本死一般沉寂了的街面上,忽然又是马蹄声碎,刀枪铿锵,夹杂着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喝令声,不绝于耳:
“左营去那边,快快,每个街角都重兵把守!”
“中间那座石塔,弓箭营上去,快快快!”
“轻骑营,尔等速速挨个巡查一遍,每个店铺都要瞧!”
“镶旗右卫,在轻骑营后,逐个房屋搜验……”
刘健听到镶旗二字,忽然吓了一跳:
“镶旗卫,这不就是皇帝出行的随驾护卫吗?这太不可能了吧,说破天那崇祯皇帝也绝不会在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想着想着,他忽然扭头向少女望去,恰好便看见她也是猛然扬起头,侧耳聆听着什么,脸上明显生出了一阵阵欣喜若狂的神态。
不过,两个抬着担架幸存下来的锦衣随扈,却是对视一眼,马上便张口狂呼起来:
“外面可是镶旗卫的弟兄们,快来呀,醉仙楼,我等乃锦衣——”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闻声冲入,马上一员大将,黄脸金盔,握中一杆镔铁长枪,虽满脸疲惫,但衣甲、马鞍之上的斑驳血迹,却令他自然生出一股掩映不去的杀气。
“方才是哪个叫喊,速速报上名来——”
对于满地的尸首,他压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冲到众人面前,这才猛然勒住战马,瞪大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突然,他在被烟熏黑了的少女脸上仅仅扫过一眼,顿时就是表情一呆。再一看前后抬着担架的两人几乎亦不可辨认的衣甲,马上滚鞍下马,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地抱拳施礼道:
“下官京营游击周遇吉,参见公主殿下。我等来迟,公主受惊,罪不可恕也!”
少女一下子来了精神,勉力抬起半个身子,先是看了一眼刘健,随即微微抬了一下手道:
“免礼,周将军,你很好。既然京营都来了,那杨阁老可是也到了这里?”
话音未落,只见又一员战将泼喇喇打马而入,只一眼,便也是翻身下马,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同时身后跟着的数百兵卒,齐齐发喊道:
“末将勇卫营参将孙应元,率勇卫营前锋拜见公主殿下。公主且请宽心,杨阁老就在后面不远,末将这就教人转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文官模样的老者,在众多锦衣随扈拱卫下急匆匆穿门而入,来到少女面前,好一番端详之后,方才痛哭流涕道:
“公主安好,臣便放心了。”
少女望着老者,仿佛一下子见到了亲人,不由得眼圈一红,也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阁老,是、是媺娖做错了事情,连累众臣,又让父皇不知所措……”
什么,原来这小娘皮竟是长平公主朱媺娖,这下总算知道她是谁了。
刘健在一旁看着,不由得也是一阵唏嘘。
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不解了:
历史上别说长平公主从未到过这穷山恶水的郧阳府,就算要到京城附近转转,那也不是轻易可以出宫的。
现在竟然真的与她在此相遇,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只小小的蝴蝶,搅动了历史这一潭深水。
一老一少,就差相拥而泣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一主一仆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更从一个侧面应征了这个时期的杨嗣昌,尽管已经有了整个崇祯一朝打压权相的大环境,但他的权势之浩大也可见一斑。
“公主殿下,杨阁老,此地已是打杀之地,凶气肆虐,不宜久留,且先出去另寻佳处为是哉。”
一名青衣俊硕幕僚,这时上前,轻轻提醒了一句。
杨嗣昌顿时醒悟,抬起袍袖揩拭了一下眼角,再一抬头,神色顿时一片肃杀之气。
“护卫公主,是那支锦衣卫?”
这时,血已止住的王广兼已经醒过来,但还是虚弱到极致。听到问话,勉力答道:
“杨阁老,是锦衣卫大内亲军都督府左营。”
杨嗣昌斜睨了他一眼,鼻子一哼道:
“你是大内太监王廉吧,此番公主随扈,可是由你全权负责,左营的人呢?”
王廉一脸苍白地瞄了一眼幸存的一对锦衣随扈,有气无力地示意道:
“就剩他二人了,杨阁老,您若再晚一步来,怕是一人也剩不下来了!”
杨嗣昌脸猛一沉:
“来呀,给我将这苟活的一对宵小,拉出去砍了!”
啊,两个锦衣随扈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出,一怔之下,刚喊了一声“公主救命”,就被凶神恶煞的四个军士拖出去瞬间砍了头。
杀伐决断,速度之快,别说惊魂未定的朱媺娖,就连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杨嗣昌的刘健,都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你——”
杨嗣昌极度厌恶地看了一眼王廉,沉声斥道:
“念你已是半死之人,权且不参你一本。你最好这一路上都好生活着,待回到京城,你自行去皇上面前谢罪吧。”
王廉一听,也不搭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刘健也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在心里也骂了他一句:
“妈了个巴子的,他居然是大太监王廉,这个化名,化得还真有点水平!”
这时,杨嗣昌搞完所有人,终于将目光转过来,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