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冷哼一声,忍不住挠了挠头。
救人,是一门手艺活。
尤其是在这样的两军阵前,谈何容易!
唉,刘健盯着望远镜里的苏贵,缓缓将镜头对准了李自成。
虽然还不确定,但这个面如重枣,前呼后拥的壮年汉子,不是李自成又有谁如此被人敬仰着呢?
“公子,将军请你去一下。”
随着话音,张宝裹着一身寒气,破败不堪地走了过来。
张宝嘴里的这个将军,就连刘健也没想到,居然是与周遇吉齐名的大内皇家精锐京营中的“江北四镇”之一的黄得功。
这一次他随杨嗣昌督师而来,刘健原以为他已经随杨嗣昌巡视汉中府、襄阳府而去,谁知居然还悄悄留在这郧县城里。看来,那老狐狸杨嗣昌果然还是不同凡响。
不过,这位名将,在得知他也上了城楼,早起派人将他请去,贼寇大举兵临城下,不问兵事,却大谈海外逸闻趣事,也真是服了他。
“做什么,若是又要听稀罕,叫他自己过来。”
刘健说着,上下打量一眼张宝,嘴里道:
“昨夜贼寇攻城,城头之上可有死伤?”
“有一些折损,是被抵近的贼人弓箭手射伤,但大多伤者还是自己给自己弄到的,毕竟人挤人,城垛就那点地方,公子爷——”
张宝说着,忽然哀求地看了一眼刘健,抱拳低头道:
“可否看在小人面上,公子爷还是屈就去见见将军?老实说,这个将军,昨夜一仗,城头上很多兄弟看在眼里,十分的服气!”
看到张宝骤然间真情流露,刘健不觉被感染了一下,于是起身道:
“昨晚这场杖,的确可圈可点。走吧,我也不想看你为难!”
说着,两人很快绕过乱糟糟的东南向城垛,刚要攀上石梯去往最高的城门烽火塔台,便见一个人笑脸相迎,抢先走了过来。
“刘公子,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在这城头之上守了一夜。黄总兵今日一说,我才知道,所以赶紧来瞧瞧你。”
刘健也没想到,身为巡抚的李梦麒,直到今早才站在这城头之上。或者,自己还是不熟悉这大明和平与战时是何种流程吧。
李梦麒说着,黄得功也从后面挤过来,望着刘健笑了笑,算作招呼。
寒暄过后,李梦麒四下看了看,脚下满是血污、泥垢、破衣乱甲,顿时感觉下不去脚,扭头对后面的亲随喝道:
“快快将这里收拾一下,没看见本官与将军、公子都没地方说话吗?”
几个亲随慌忙过来,有的直接一脚将附近横卧在地昏睡的兵卒踢走,有的则是捏着鼻子将那些血衣、破布衫的杂物扔到城下,很快七手八脚清理出一块空地。
“你、你还有你,速速过来——”
也不知是黄得功的亲兵还是李梦麒的卫士,一个百户模样的家伙,满脸暴戾地四处扫了一眼,随即指着三个身板敦实的守城士卒喊了一嗓子。
三人被点名,居然马上喜滋滋地跑过来,二话不说,四肢着地,往地上一趴,身体于是瞬间拱出一个马背的形状。
“大人,将军,请——”
亲随百户于是换上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地望着李梦麒、黄得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噢,原来是以人为马呀?
刘健看了半天,这才算看明白。
李梦麒、黄得功双双坐下,抬头一看,见刘健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双双往空着的“人马”伸手一指道:
“刘公子,也请过来坐啊!”
刘健还是有些愣怔着没动,余光中,感觉到无数目光正齐刷刷地盯在自己身上。
他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叶彡竟然也混在人堆中,正愣愣地望着自己。而曹三毛呢,则是抓耳挠腮的,可能是想过来,却又碍于两个平日根本连面都不可能见到的大官在前,所以硬是不敢过来。
“刘公子,快请过来坐呀——”
李梦麒又喊了一声,黄得功则索性站了起来。
刘健沉吟半晌,随即微微一笑,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一坐下,屁股底下立刻便传出一声低低的声音道:
“公子好心人,不然小的回去不仅要挨板子,怕是还有饿两天肚子。”
被人当牛做马还有感谢人家?
刘健低头正想好好瞅一下屁股底下的家伙,到底长啥样,就听李梦麒出声道:
“公子可曾想过,奉旨入京之事,怕是要抗旨了。”
刘健于是只好看向李梦麒,嘴里不以为然道:
“巡抚大人多虑了吧,这贼子围城,乃是不可抗力。何时贼寇过境而去,岂能是我们说了算的?”
李梦麒、黄得功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地隐晦一笑道:
“话是这么说,只是,刘公子对这贼子围城,就不曾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刘健好笑地摊开手道: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我不过就是一个布衣,就算想瞎掺和什么,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非也,非也——”
李梦麒、黄得功忽然齐齐摇头道:
“不瞒公子,我们来之前刚刚接到杨阁老飞书密报,说,说公子并非像表面这样简单。哈哈,就算不是那城门贼子画影传书要寻找的那神人,怕也是……”
说到这里,两人好像早有预谋地齐齐闭嘴,停下来不说话了,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刘健。
刘健对此却早就成了滚刀肉,嘴里也是打着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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