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站在吴氏身边的那个丫鬟身上。
她穿着粉袄绿裙,腰上束着二等丫鬟专用的浅绿丝带,苍白的脸颊上渗出汗珠,哆里哆嗦地打开了手里的乳燕投林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封信。
看到这封信,秦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这丝疑惑便被愤怒代替。
吴氏这个贱人,竟然瞒着他藏了一封信。
秦牧感觉到了背叛。
这个时候,吴氏不和他一条心,不但没有和他商量,反而把他瞒得死死的。
他的双手蜷进衣袖里,紧紧握住拳头。
吴氏的神情却和他恰恰相反,眼底眉梢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冬月,把这封信请十二太爷过目。”
冬月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送到秦珏面前,她倒也不是太过害怕。
十二太爷的眼中闪过倦色,但还是示意自己的儿子秦炯接过信,送到他的面前。
十二太爷从信封里拿出两张薄薄的信纸,他仔细看了一遍,就递给了身边的秦烨。
从十二太爷拿起那封信的一刹那,吴氏就死死盯着十二太爷的神情,可这老东西修炼得快要成精了,把这封信从头看到尾,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而秦烨更是一惯的淡漠神情,就好像这封信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他把信看完,仔细折好,重新装回信封,这才对十二太爷道:“您看......”
十二太爷捋着胡子,点点头,道:“看这笔迹与帐簿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应是出自程家表姑太太之手。”
程茜如虽然不用亲自记帐,但是她既然管着程老夫人的所有私产,帐簿上肯定会有她的签名和一些备注。
吴氏长长地松了口气,扬眉吐气。
她笑着说道:“既然十二太爷确认无误,那么这封信肯定是真的了?”
十二太爷微微颌首,温声道:“看笔迹应该就是程家表姑太太写给静之的。”
静之是秦烨的表字。
秦牧一怔,真没想到吴氏手中竟然会有程茜如写给大哥的信!
他连忙示意身边的小厮把那封信拿了过来,越看心里越高兴,他合上书信,目光犀利地看向秦珏:“玉章,无论表姑太太的帐目有无纰漏,在事情没有查证之前,她都是你的长辈,可你却将她禁锢起来,还殴打于她,逼得她生无可恋,不顾男女大防,写信向大哥求救,刚才我还奇怪,为何贼人没有偷盗金银细软、珍本古画,却单单掳走了表姑太太,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城府如此之深,编出这等假话,做出表姑太太被掳的假像,让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真正杀了她的人就是你,当着十二太爷和各房长辈,你快把表姑太太交出来!”
他正义凛然,横眉冷对,秦珏被他训斥得怔了怔,紧接着便上次几步,走到秦牧面前。
秦牧坐在太师椅上,想退不能退,只能瞪大眼睛怒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秦珏。
“你要做什么?还想连我也杀吗?”这一刻,秦牧看到秦珏眼中的冰冷,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令秦牧透不过气来,他的心里也凉了半截,秦珏是真的敢杀他!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即使是坐在一旁的秦烨和秦烑、秦炉等人,也感觉到了来自秦珏的威压。
屋内的气氛骤然压抑,却又诡异得没有人出声制止。
秦珏也没有动,他只是看着秦牧,一言不发。
忽然,一个软糯的女声响了起来,像是冬日尽头第一缕春风,让人的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二叔父只凭一封信就说大爷杀了表姑太太,这可太武断了,怎么也要让大爷亲眼看看这信里写的是什么吧。”
罗锦言缓缓走了过来,丝毫没有因为在长辈面前插嘴而羞赧,当她走到秦珏身边时,吴氏才反应过来,她尖声道:“罗氏,你要做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吴氏便后悔了,她就应该让秦珏和罗锦言看到这封信的,如果罗锦言没有自己走过去,这封信哪里轮到她来看啊。
罗锦言转过身来,目光在吴氏脸上瞥过,却疏离得像是不认识她,又像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罗锦言伸手拿过那封信,打开来看了一眼,冷笑道:“想不到二夫人手里还有这个?这种祸家的物件不是应该烧掉?难道二夫人另有所图,想用这封信把秦家搞得四分五裂?”
她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轻言细语的柔软声音,却透着难以描述的威严。
她没有咄咄逼人,但是这比咄咄逼人更加令人侧目。
吴氏被她气得噎住,秦烨怎么给秦珏娶了这么一个老婆!
她拿着鲛帕的手指着罗锦言,骂道:“做出丑事的是你的公公,杀人的是你们两个,你说谁另有所图?你给我说清楚!”
罗锦言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说二夫人另有所图,二夫人现在听清楚了吗?”
说完,她微微一笑,把那封信撕成了几片!
罗锦言把信给撕了,这么重要的信,竟然让她连同信封一起给撕了!
屋里在坐的都是秦家有身份的老爷们,哪个都是见多识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眼前的变故来得太突然,谁能想到秦家玉字辈刚进门没多久的年轻媳妇,就敢在他们面前做出这样大胆的事呢。
秦牧率先吼道:“玉章媳妇,你要毁灭证据吗?”
说着,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双眼冒火,如同一头蜇伏的猛兽,随时要把罗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