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昌平到保定府,要绕道大兴、涿州、涞水,林丛独自一个人骑快马日夜兼程三天也就到了,可是带着豫哥儿,却不能不分昼夜地赶路,他们一行到达保定府时,已是第七天。
这不是豫哥儿第一次出门了,可是以前身边都有小厮侍候着,跟着几个粗汉子出来,还是头一回。
刚开始他还很开心,看什么都新鲜,晚上在客栈里住宿,他还好奇地问这问那,在路上打尖,他还说装茶碗上的大公鸡好玩。
可是几天的风餐露宿,就是大人也觉得辛苦,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小孩子。
“方四伯,快到保定府了吗?”
“快了。”
“方四伯,快到保定府了吗?”
“快了。”
“方四伯,快到保定府了吗?”
也不知问了多少遍,豫哥儿偎依在方金牛怀里睡着了,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在客栈里了。
豫哥儿一骨碌坐了起来,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宝贝,你醒了?”
这一刻,豫哥儿还以为回到母亲身边,他揉揉惺松的睡眼,才看到炕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却不是母亲,也不是他认识的人。
“你是谁?”豫哥儿很警惕,他没有忘记,临出门时母亲叮嘱他不要让拍花的拍走。
他睡觉的时候被人拍走了?
他四下看看,没有看到林丛他们,他睡意全无,瞪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慈爱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道:“你别害怕,林林丛,是叫这个名字吧,他们都在外面。”
不知为什么,豫哥儿觉得眼前陌生的女子是没有恶意的,他刚刚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问道:“这是保定府吗?”
女子微笑着说道:“是啊,我的好孩子,辛苦你了,走了这么远的路。”
豫哥儿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是叶太太?”
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真聪明,我就是叶太太。”
这时帘子一挑,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到已经坐起来的豫哥儿,惊喜地道:“哥儿醒了?奴婢这就给您打水洗把脸。”
豫哥儿对她微微颔首,对叶太太道:“我要见方四伯、腾五伯和林丛。”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这是不放心啊。
叶太太对那丫鬟道:“你给哥儿洗把脸,带他去见那几个人。”
豫哥儿对叶太太抱抱拳,恭敬地纠正:“叶太太,晚辈姓秦,单名昉,在家中行一。”
我是有名字的,不要哥儿哥儿的叫我。
叶太太和那丫鬟怔了怔,随即莞尔,丫鬟笑着道:“原来是秦大公子,奴婢服侍公子洗脸吧。”
豫哥儿彬彬有礼地谢过,临走时又一次谢过叶太太,这才离去,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
叶氏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泪如泉涌。
豫哥儿见到林丛他们,才知道他们是和叶太太住在同一家客栈,叶太太听说他也来了,一定要把他抱到她的屋里,林丛几个见盛情难却,便没有拒绝。
“这位太太很好。”豫哥儿评价,从小到大,他跟在母亲身边见过很多太太,母亲常常会告诉他,这些人说的话,哪些是敷衍,哪些是客套,哪些是真情实意。
他能感觉到叶太太的友善,就像他知道吴先生不喜欢他是一样的。
于是次日豫哥儿跟着方金牛他们去逛街时,给大方地给叶太太带了驴肉火烧,还亲自送了过来。
“您尝尝,保定府的驴肉火烧比京城的要好吃,比我家厨子做的也好吃。”
叶太太笑着问他:“你家厨子还做驴肉火烧?”
豫哥儿与有荣焉地说道:“我家的厨子会做很多好吃的,不但会做驴肉火烧,还会做肉夹馍呢,不过沈伯母说,还是没有陕西的好吃。”
叶太太在保定府已经住了多日,不是第一次吃驴肉火烧了,可她觉得今天的味道格外的好。
她对丫鬟道:“鸿雁,你把那只翠竹匣子拿过来。”
鸿雁笑着答应,很快便从箱笼里取出一只碧绿如玉的匣子。
叶太太打开匣子,从匣子里取出两枚别致的玉佩,一枚雕成毛笔的形状,另一枚则是一枝梅花。
“来,听说你还有个孪生妹妹,这枚毛笔的你拿去玩,梅花的带给你妹妹。”叶太太柔声说道,亲手把玉佩系在豫哥儿腰间。
豫哥儿连声道谢,还不忘提醒:“我还有个弟弟,我娘肚子里还有个小弟弟呢。”
话外音,你给少了。
叶太太又看看匣子,索性把匣子推到豫哥儿面前:“你多挑几件,带给弟弟们,咦,你是说你娘又有了小弟弟?”
林丛自是不会把罗锦言怀孕的消息告诉她的。
豫哥儿点头:“是啊,我又要当哥哥了。”
叶太太又惊又喜,许久没有说话。
第三天、第四天,林丛他们带着豫哥儿去逛了保定府的几处名胜,豫哥儿玩得很尽兴,每天很晚才回到客栈,他几乎是头一挨枕头就睡了,并没有再见到叶太太。
叶太太坐在大炕上,看着炕桌上的玉壶白,默默出神。
鸿雁从外面进来,叶太太问她:“豫哥儿睡了?”
鸿雁笑道:“听林丛说,回来的路上就在打瞌睡了,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叶太太自斟自饮了一杯,鸿雁过去又给她把酒杯满上,道:“这酒有多好啊,您都舍不得对着坛子喝了。”
叶太太爽朗地哈哈大笑,道:“酒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