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也看到了郑保保打颤的腿肚子,默默地叹了一声。
“郑将军,此时可知人命可贵?”
“再可贵跟老子也没关系,不过就是眼睛一闭,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郑保保才不会承认自己会害怕。
但是想到他已经命人去接的家眷,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他死后,他的妻儿就成了孤儿寡母,以后还不知道要过着怎样凄苦的日子。
他忍不住就向袁先生低了头:
“袁先生,我郑保保这辈子没求过人什么事,如今要死啦,也没什么可说的。但请先生告知世子殿下,我的家人无罪,请他念在我跟随一场的份儿上,善待我的家人!”
袁先生就叹道:
“郑将军战功赫赫,还怕家人受苦?”
郑保保想也没想地道:
“人死万事空,就算有再大的功绩,到了这个时候,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渐渐密起来的风雪中,袁先生笑了笑:
“看来郑将军到底也是知道的,人都是有父母家人,都是有牵挂眷顾的,来这世上一遭不容易若是能止戈,又何必要多造杀孽呢?”
“郑将军一世英雄,怎么就不能体谅世子殿下这一番苦心呢?”
郑保保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袁先生与他絮叨这么多的用意,垂头想了想,到底是颓然道:
“就算我现在明白了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一个武将,不造杀孽,拿什么在军中站稳脚跟?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用说啦,我不后悔。”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何必在死前再自打嘴巴?
袁先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挥手命人用刑。
随着木轮的咯吱声,绳索渐渐收紧,郑保保气息也逐渐紊乱起来。
后悔吗?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只可惜,晚了!
就在这时候,呼啸的风雪中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与呼喊声:
“停手!快停手,世子赦免了郑将军!”
王大顺从马背上连滚带爬地下来,扑上了高高的刑台,手忙脚乱地就去解已经将郑保保勒得开始翻白眼的绳索,将他放了下来。
袁先生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去阻止,只是微微有些诧异,世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来挽回这个局面?
王大顺满头满脸的冰碴子,一双眼睛却是在火把的照映下闪着雪亮的光,激动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世子妃晕倒了……不是,是有孕了……老郑你运气可真好……不不……是世子妃肚子里的小殿下给你带来的福气……你不用死啦!要给小殿下积福呢!”
结结实实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儿回来,郑保保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死了!你被小殿下救了!是小殿下救的你的命!”
王大顺咧着嘴大笑,郑保保却是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
“不用死了……”
营帐里,众人都已经散去,萧绍棠一个人坐在白成欢床头,神情还是呆滞的,一个人嘀嘀咕咕:
“不是今儿才说要个娃娃吗,怎么,怎么能这么快?”
白成欢伏在床上,忍不住笑了几声,爬起来捏了捏他的脸:
“说明我们说话灵啊,一说就中,心想事成!”
萧绍棠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好好躺着,别胡来,小心压到孩子!”
完了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
“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还晕不晕?想不想吐?”
白成欢百无聊赖地坐了起来,在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上摸了摸,笑道:
“不晕啊,也不想吐,你别那么惊慌害怕,我刚刚也不是真晕,只是觉得真要杀了郑保保,难免可惜,又会令军心不稳,干脆打个岔,谁知道居然这时候有了身孕呢?”
萧绍棠听了这话,更是恨不得把白成欢抓起来打一顿:
“你居然是装晕!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摔出个好歹来,你让我怎么活?”
白成欢望着萧绍棠怒目圆睁,眼睛发红的样子,不由得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我哪有那么娇气啊,我这不是什么都好好的吗……”
萧绍棠才不会再纵容她,叫了摇蕙阿花,还有秋雨秋月一起进来,大手一挥吩咐道:
“从此刻起,你们小心伺候世子妃的饮食,不许她再胡乱走动,不许她骑马,但凡有事,先来跟我汇报!”
白成欢不干:
“萧绍棠,你这是要我开始坐牢?”
“要是让你坐牢能让你学乖,我还真想把你关起来!”
“这还不算关起来啊?”
“你给我躺好,别说话!”
萧绍棠怒道。
白成欢顿时觉得好委屈,不就是怀个孕吗,怎么跟犯了罪一样?
军医说头两个月要格外注意,可她这都一个多月了,连孕妇的头晕目眩都没有过,她哪里像是需要卧床休养的人?!
萧绍棠才不管她有多委屈,铁了心要让她遵照医嘱好好养胎,除了这四个丫鬟,又拨了几个会拳脚的丫鬟到她身边才罢休。
白成欢一时间倒是过上了真正的世子妃该有的日子,奴仆簇拥,安享尊荣,日日里只是无聊得要发疯。
郑保保被从绞刑架上放下来之后,当时就跪在泥地里对天磕了三个响头,回去之后再也不提出兵的事情,彻底熄了争功的心思。
私下里提起世子妃肚中的小殿下的时候,语气里就透着不一样:
“我这条命算是小殿下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