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赔罪,遮过了心底的无奈。
白成欢伸手从发髻上摸下那朵桃花,拿在手中看了看,轻轻摇头。
“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无能为力……萧绍棠,我怕我自己既不能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又不能做一个坚决果断的皇后,我是不是,越来越没用了?”
“当初我跟在你身边,从西北一路到京城的时候,我还是雄心勃勃,仿佛面对整个天下都不会畏惧的,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患得患失了。犹豫不决,心软踌躇,我害怕终有一天,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女子充满忧愁的声音伴随着河水潺潺流动的泠泠之音,一起萦绕在桃花林中,萧绍棠不禁伸手捂住了她微启的唇瓣,长而有力的手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我从前只知道女子有了身孕,会有百般不适,但我不知道,心性居然也能渐渐多愁善感起来——欢欢,都到了这种时候,我们本该岁月静好,从此福祸与共,携手白头的,你怎么又开始说这种胡话了?”
萧绍棠宽大的龙袍衣袖覆在她的肩头,与她衣襟边上的金线牡丹花合二为一。
“我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又是什么扎了你的心,我虽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可是欢欢,你所有软弱的地方我都知道,你不必多想,也不必觉得难过,有我在,总不会让你露出你的致命之处被人欺负,你不愿意做的,我来。”
“以后尽量不要胡思乱想,多想想我们的孩儿就好……”
萧绍棠轻柔的声音在桃林里徘徊,桃林外面守着无数的御林军,原本该没有人能听到的才对。
可是桃林另一个方向,仰躺在一根桃树枝上的锦衣男子,耳边拂过这些微风带来的私语,忽然觉得头顶的太阳是那般刺眼,不由得抬手捂住了双眼。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她盔甲覆身,手执长剑,他以为她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子。
却没想到,她的心底,也有凡人无法度过的心劫。
荣平郡王微微闭上了眼睛,直到桃林里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四周只剩下无声的花香和鸟鸣,他才翻身从树上轻轻跃下。
人人都说桃花喻意姻缘,所以这实为相亲宴的春日宴,向来在桃花盛开的时节举行。
可是他的姻缘,似乎走错了方向,这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
荣平郡王从桃林里走出来,站在河畔眺望远处比春光更明媚的那些少女。
这中间,又有哪一个,能让人惊鸿一瞥,就难以忘怀呢?
白成欢回去的时候,白祥欢在路旁等她。
“看来哥哥是有话跟我说呢。”
白成欢轻声对萧绍棠道。
萧绍棠微微一笑,很知趣地点头:
“那好,我让摇蕙和秋月在这里陪你,我去前面等你。”
说完就往前走了几步,与白祥欢说笑了几句,然后远远地站着了。
白祥欢见萧绍棠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而与他并肩而行的妹妹,眉宇间好似也舒畅了很多,原本的担心才去了七八成。
虽然石婉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是妹妹显然不高兴。
这样一来,为妹妹出气却没讨到什么好的皇帝,怕是会更不高兴。
所以他才一路寻来,想在皇帝面前为妹妹解释几句。
白成欢将白祥欢的担忧都看在眼里,见他快步朝她走了过来,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唇角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清浅的河水将兄妹二人的身影倒映在粼粼金波之上,白成欢转眸间看见,不由得就想起在虢州白家后院的荷花池边,他们兄妹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彼此顾惜。
若说她对徐成霖这个兄长的孺慕之情是记事起就有的,是天生的,那对白祥欢的这份兄妹之谊,真是一步步培养出来的。
白祥欢见妹妹露出笑意,心头也没那么沉重了,但还是觉得愧疚:
“欢娘,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该那样冲动的……”
“哥哥给我添什么麻烦了?”
白成欢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笑容在白祥欢眼里璀璨无比,清脆的声音就像她还是虢州那个聪慧的少女一般无二:
“难不成哥哥以为,我在人前夸你的那些话,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成?我是真心要夸赞你!”
白祥欢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我就是觉得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应该那样轻易毁人名节罢了……”
“这很对啊,这才像是我的亲哥哥。”
白成欢笑道:
“哥哥你大概不知道,从前我的疯傻之症刚刚痊愈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所以我今日知道哥哥你如此爱憎分明,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是真心为你觉得骄傲!”
“真的吗?”白祥欢清俊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羞赧,“看来从前的我真是太差劲了……”
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妹妹都是嫌弃和厌恶,现在想起来,真是无地自容。
白成欢很快摇头:
“不,你也算不上差劲,只不过没有那些出挑儿之人那么英明神武罢了。反正现在你已经是承恩公世子了,你的亲妹妹我又是皇后,皇帝还勉强算得你从前的发小儿,好不好看谁敢说你什么!”
白成欢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会做他的坚强后盾,然后话锋陡然一转:
“对了,哥哥,今日来了这么多闺秀,可有你中意的?”
她可没忘了李氏交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