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母的病耽误了不少日子,这次进城时已经是月末了,有些地方的告示墙已经贴满,还有多出来的空余位置的很是难寻。
秦母在城中各处奔波了大半日,总算将启示贴了大半。
因为贴了不少地方,天气又热,带来的浆糊用得差不多了,眼见装浆糊的罐子即将告罄,秦母便给了秦袖云一些银钱,摸摸她的脑袋,让她去不远处的店铺里买。
一般城中有告示墙的附近的店铺都会有黏贴纸张的浆糊,秦袖云接过钱离开,留下秦母一个人在这一处的告示墙前面粘贴寻人的启示。
秦母从包裹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启示,先用刷子在罐子里粘了些浆糊,在纸张后面均匀地抹匀称了,再小心翼翼地覆在墙上,贴得端端正正的,等贴好了,又伸出手去手,温柔地抚平上面泛起的一些细小的褶皱,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用心血画出来的女儿的容颜。
她凝视了一阵子,正要收拾好东西过去寻秦袖云,这时忽然有两名家仆打扮的汉子从巷子的转角处走过来,手上也拿着一张写了字的纸。
其中一名满脸虬髯,身材魁梧,满脸凶色,另一名身量稍矮,却也是健硕非常,青白的面皮,目光游离不定,看起来为人很是圆滑。
二人见告示墙上都被贴满了,面色十分不虞,目光转向了末尾那处最新的启示,上面用来黏粘的浆糊还没有干,他们看了一下启示的内容,丝毫没有犹豫地,就伸手去把那张启示撕下来。
他们主人的府邸就在附近,这次出来是为了贴一则招聘厨娘的启示,天气炎热,两名家仆懒得再去其他地方寻找空白的告示墙,仗着自家主人的势力,认定别人定然不敢说什么,这才肆无忌惮地去撕人家贴好的启示。
“你们干什么!”秦母来不及制止,看到自己的启示被他们这样用蛮力撕扯了下来,女儿的画像也裂成了两半,气的浑身都在发颤。
她顿下身来,颤抖着双手,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捧着女儿的画像,画像上女儿天真可爱的面庞从中间碎裂成了两半。
家仆刚撕了一半扔在地上,另一半拿在手上还没来得及扔,又见她不是什么富贵的穿着,丝毫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这则寻人的启示已经在城中粘贴了三十多年了,颇有一些名气,启示中所寻的人没有着落几乎已经是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启示的主人却还在坚持,不少知道这事的人都在暗中嘲笑,笑这启示的主人痴心妄想,小孩子丢失的时候才四五岁,长大了以后肯定记不起事了,或者中途夭折了也不一定。
秦母不在这城中居住,两名家仆虽然认不到她,却认得到这则启示的内容,当然不想让这样一则注定没有结果的寻人启示白白地占着一块地方,害得了他们多跑一趟。
“原来这则启示就是你这老女人贴的,你注定找不到人了,三十多年还没消息,说不定这女的早就死了,占这一处告示墙也是白白占着,滚一边去,我们家可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这乡下来的老女人一点破事,就别碍着老爷们的正事了。”青白面皮的那名家仆轻蔑地嘲笑道。
“你们!”秦母听他们不但不道歉,还出言不逊诅咒自己的女儿,一时气极了,也没顾及到自己势单力薄会不会吃亏,站起身来,劈手就朝虬髯家仆手中的另一半画像抢去。
虬髯家仆见这妇人一副拼命的架势,不免吓了一跳,恼羞成怒地抬高了手不让她抢到,略过她传给旁边另一名青白面皮的家仆,旁边那名家仆觉得颇为有趣,没等秦母来得及抢,当着秦母的面就把剩下的那一半启示撕成了碎片,扔在地上,还往上面踩了几脚。
秦母眼睛都红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女儿被人拐走,自己到处打探却没有消息,即使对女儿的下落有什么不好的猜测,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的境地。
两名家仆在一旁看她的笑话,她却也顾不得和他们理论,缓缓地蹲下身子,每一个动作都被放缓了一般,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搜寻着地上那些七零八碎的纸片。
这三十年里,她不知有多少次曾经梦见女儿哭着朝她伸出双手,浑身血淋淋的。无数次她就从这样的梦中惊醒,醒来以后浑身都被冷汗浸得湿透。
而梦中的女儿的面庞,便是这般的残破,她仿佛又陷入了那噩梦之中,动作瞬时癫狂起来,拼命地去搜寻,将它们拼凑在一起,可是即便如此,撕碎的纸片,却再也回不到当初完好无损的样子了。
秦母泪流满面地站起来,通红的双眼盯着两名家仆,仿佛是在盯着自己的杀女仇人,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两名家仆被她这样盯着,心里发毛,撕碎了画像的那个忍不住脚下倒退了几步,另外那名虬髯的家仆则谨慎地看着她要做什么。
秦母眼眶通红地朝青白面皮的家仆脸上迅速抓去,那名家仆猝不及防,但还是仗着敏捷的身手地避开了,他身为府里护院的家丁,却差点被一个这样瘦瘦弱弱的老女人伤到,旁边还有自己的同伴看着,他心中大怒,口里喊着:“你这老女人,居然敢和你爷爷我动手!我非得让你好好瞧瞧本大爷的厉害!”一边喊着,一边伸出拳头向她砸去。
他的拳头仿佛是钢铁铸成的一般,来势汹汹,落到身上非得受伤不可,秦母被武者的气势所迫,摔倒在地上,眼见得这一拳避不开,就要落到她的身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