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谓的甄玉公主,比夏叶瑾想象中的要漂亮些。但跟真敏比起来还相差了一大截。此刻她端坐在内堂暖室之中,漫不经心的用银制小勺搅着面前的羊羔露——一种用初哺羊乳混合着白细面粉、鸡蛋羹制成的东西,味道极其怪异。见真敏走进来,手中的动作并没有改变,只是抬了下头。
“公主今日大驾光临,还真是稀客。”真敏在她身边坐下来,推开了侍女送上来的羊羔露,让她换成了布日固德的圆子糖粥。
甄玉公主目光落在骨瓷小碗上,定了一下,随即笑了,说没想到几日不见,敏敏你竟然开始喜欢上汉人的东西。
“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味道还不错,公主也可以尝尝。”
“我还是算了。”甄玉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那装着羊羔露的水晶盏上,“想必你也听闻了,皇兄病的不轻。布日固德也……可见喜欢汉家东西的人,都会被诅咒的。”
夏叶瑾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这甄玉公主,也太敢说话了点?
真敏没有再开口,似乎是在静候下文。
偌大的暖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你说也真是奇怪,这布日固德先是托病在家,现在干脆连人都不见踪影,孛儿金家族的人到底在搞什么?”甄玉接过侍女手中装着花茶的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端着杯子,用眼角观察着真敏,“敏敏你跟布日固德真的没联系了?”
真敏脸上露出不懑,“我为何要与他有联系?并且,这与公主您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敏敏,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甄玉公主依旧是笑,但夏叶瑾看上去却觉得寒意阵阵,“放眼大都,谁不知道南梁王掷千金只为博你真敏郡主一笑呐……”
见真敏不答话,她又接着往下说,想当年我也觉得他不错,只可惜人家连正眼也没有瞧过我。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能想得到,昔日风光大盛年少有成的南梁王,如今竟然会被牵涉进一桩谋逆案里……
真敏握着银制小勺的手微微一抖。
站在一旁的夏叶瑾脑内的弦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这话之前的每字每句都在她的预判之内,但这一句……牵扯进谋逆案?
甄玉公主敏锐地捕捉到了真敏的这丝细微波动,她笑了一下,“按理说孛儿金家族的事情与咱们都无关,但布日固德此番牵扯进的,可不是自家族人的内斗,我刚才已经说过,皇兄都病了,所以……”
真敏将指甲死死嵌进肉里才勉强保持一丝神智上的清明,她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局,一个从一开始就被布下天罗地网的死局。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杀他吗?”
对方的神色越来越得意,语气却越来越凉。
真敏稳住神,思索了片刻,反问,“他身上有那些人的把柄?”
“敏敏你总是这么聪明。”
谈话还在继续,但夏叶瑾却没办法再听进去。剧情的走向在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已经完全偏离了既定的轨道,赵穆不是原本的赵穆,布日固德也不是原来的布日固德,他不仅被扎慕林陷害,还被牵扯进了谋逆案。所有一切都乱了套,而她身在其中,竟迷迷糊糊到现在才恍然理清。
炭盆里的松木正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和吵闹。方桌上的圆子糖粥已经微凉,然而主人却是一口都未动过。
真敏想云淡风轻地为这场谈话收场,所以她十分努力的露出一抹微笑来,“既然如此,你们就该抓紧时间去找布日固德,何必绕我这么一个不搭界的弯子?”
众所周知,甄玉公主在皇储方面站的是她的二哥,也就是二皇子塔察尔,所以她与真金太子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甄玉公主眉梢一挑,没有马上回答。她沉吟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倾身盯着真敏,颇为神秘地问道,“敏敏你见过布日固德害怕的样子么?”见对方神情僵了一下,她有些满意的说,“以后会见到的。有句话,你也许听过,人……不能逆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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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大钟楼斜街的江南汉仪楼。
西厢二楼的望台上,两人对峙而坐。
明前龙井换成了大红袍,一楼大堂曲水流觞,红鱼游弋,真敏盯着石鼎小炉中冒出的热气袅袅,脸上却无甚表情。
“所以你要跟我合作一单大的?”对方笑了,他依旧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腰束玉带,面容精致绝美,风光霁月。
真敏不答话,自顾自将面前的鹧鸪斑茶碗斟满。
对方见状又笑了起来,他说郡主你可别忘了你上回的承诺还未兑现。我的保密工作可是做的十分好,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布日固德在你忠王府。
真敏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甜度的笑,“彼此彼此,你不也没兑现承诺?”
“我那承诺可不能兑现……”对方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他说郡主我可不傻,万一我前脚兑现了承诺,你后脚就把我给卖了,那我不是死的十分惨?
“所以我今日才约你出来。”
“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与你反目成仇?”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那行。”对方端起茶碗大口的咽了一口茶,面带笑容的看向真敏,“那就预祝我们各有所得。”
*
夏叶瑾站在堂屋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和不断跑进跑出侍女下人们,脑子忽然有点懵。
不远处的主厅内华衣彩衫,冠盖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