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的津卫常有大风,完全不同于江南的细润与无声默默,这风来得无比急切与热烈,急不可耐就要把人抱住飞起来一般。归雁盟坐落津卫,地占辽阔,每一处满满都是北方的烈性。
远处行来一队马队,都披着大氅挡风。领头一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眉宇间有着很深的沟壑,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远远见这队人马踏疾而来,守在门口的仆从们忙迎上去牵马。等候着的客卿也迅速地围了上去。
那人下了马,身上的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气势愈发威严。客卿众人围上去,口中纷纷称道:“盟主。”
此人正是归雁盟盟主,贺飞白。
还未等走入归雁盟大门,此人已经是语气沉威,问道:“都如何了。”
“禀盟主,据消息来报,已有不下十个门派聚集在了川北牛耳镇。据说那云极山庄就在牛耳镇东边的夕照峰上。”
“可有人已经找到方无应了?”
“并没有,那夕照峰听上去是一座山,其实乃是群峰之谷,且终年雾气,地形复杂。根本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出来。所以那些门派都聚集在镇子上打探消息。”
贺飞白解了大氅,坐在首座捧茶沉思。众人等了一会儿,见他无有表示,互相看了几眼。忍不住上前问道。
“盟主,按着趋势下去,必有门派会联合起来搜山。若到时有人捷足先登……我们归雁盟当真不派人过去么?”
“捷足先登?”贺飞白冷哼一声,“就算找到了云极山庄,找到了方无应,他们能做什么?拽着此人的领子逼他交出宝藏么?”
提话的人脸上一窘,后退道:“是属下失言。”
“那些已经在牛耳镇的门派里有多少是我们北盟的人?”
“禀盟主,现在知道的有四派。”
“好,传信告诉他们,此事归雁盟不参与,一切动作让他们自行决断。”
贺飞白如此拍板决定,叫一众客卿吃了一惊,纷纷不解,瞬间议论起来。
“盟主,我们如此不作为,朝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此言差矣,我们归雁盟意在维护江湖安定,但这等朝廷阴谋自然是不参与的。朝中内斗,为何要将我们归雁盟送上去任人驱使。”
“此话正是,当年我北盟更随太丨宗皇帝驱逐戎虏,护我河山。如今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阴私祸害,当避嫌才是。”
“话虽如此,但是自那招贤使岳阳楼一唤,谁都知道朝廷在找方无应。我们与朝廷又走得近,如今去了牛耳镇这十余门派里,多少都传言是我们北盟为讨好朝廷派去的。若是背上了谄媚之名,怕是于己不利啊。”
“哼,谁知道这些门派里有多少是应了招贤令,又有多少是应了徐北的荆王令的。忠诚大义最后成了谄媚奉上?我们归雁盟可不背这样的名头。”
“既然如此,不若广告天下归雁盟的态度,以防脏水泼身?”
一众乱哄哄的讨论里,一直皱眉不语的贺飞白听到这里伸出手示意不必多说。只需将之前所说之意告知那北盟四派即可。其他之事不必多言,以防多显刻意。凡归雁盟之人近日都无需特意打探云极山庄的消息。
说完他不愿再多言,又一届武林大会将近,这个无比鸡肋却必须要办的盛事已然让贺飞白无比头疼,云极山庄与朝廷的纠葛他实在不想参与。
眼见盟主露出疲惫之色,客卿们识趣地行礼告退。贺飞白点头应允,点着其中一人道:“弘儿留下。”
贺弘乃是贺飞白独子,年不过二十,跟在父亲身边也做了许多事。因为父母的期望很高,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是严厉,办事总讲究面面俱到,妥帖安稳。朝廷为寻方家宝藏之事,对归雁盟威逼利诱,施恩拉拢。贺弘也是日夜苦思,想不出万全之策来。
“父亲,归雁盟不参与这事,朝廷那边怕是不会满意,”贺弘上前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贺飞白摆了摆手掌,道:“不满意又能如何,我贺飞白虽主张江湖侠士不可脱离法度之外,却也不是他李家人的爪牙。他忌惮朝中老臣,方家旧部,想要方家宝藏那便自己去寻。莫非暗部血滴子是摆着吃的看的么!”
所谓侠以武犯禁,武林厮杀多以私怨而不止不休。贺飞白认为身怀武艺却绝不可仗势欺人,哪怕是江湖恩怨也绝不可脱离大肆法度。此等主张也使他偏向于朝廷一些。只是江湖争斗复杂,最后演变成了北盟南都互相别苗头,朝廷也不愿轻易放过这群不愿遵从管教的江湖客。一腔抱负想要成真,那也是难上加难。
江湖上争名气争势力争那百年威望,如今官中还要来掺一脚。当年朝廷诛杀叛逆时,贺飞白夹在其中两头受气,见方无应大义之举,他可是无比佩服的。
至于那点名头被白玉京占了去,他倒没有特别在意——归雁盟近年来多助官中捉拿江湖作恶之辈,名声也并不会比白玉京差到哪里去。若归雁盟与姬云海一脉不曾有过嫌隙,以贺飞白之刚毅正直,倒是真想与方无应把酒几盏,好好论一论江湖。
见父亲脸上出现愠怒之色,贺弘忙奉上清茶一盏,口中道:“父亲息怒,等会儿我便让人传信,绝不让盟中搅入这趟浑水。只是还有一事……”
见儿子面露犹豫,贺飞白问道:“怎么了?”
“请父亲宽恕,前些日子洪江水寇立派之时曾送上帖子邀请,我自作主张给拒了。然而,听说白玉京大公子似乎送了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