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神色骤然一僵,手中的那只烤红薯都险些失手掉落,所幸他反应及时,又将那红薯一把抄了起来。
见这情景,方翎不由眼睛一眯,顾明棠情急之下抓回那只烤得稀软的红薯时竟然完美控制住了手上的力道,就凭这点,他的实力就绝不会逊色一位后天七八品的高手。
而就在方翎暗暗估算着顾名棠修为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因为方翎的话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两人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顾名棠也知道绝不能把方翎视为一个寻常少年,而以他的性格显然也不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只是如果说手中的这枚名叫烤红薯的物事能助他封侯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
沉吟片刻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绪,顾明棠坐到条案前,沉声说道:“贤侄所言不知何解?”
方翎没吭声只是伸手示意顾明棠先尝尝那烤红薯再说,而眼看着他拿着红薯不知该如何下手,似乎是准备直接连皮开吃的模样,方翎不由咧咧嘴,抓起瓷盘中的另一只红薯,轻轻掰成两半递给了顾明棠。
黝黑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顾明棠接过那冒着甜香热气的红薯不由有些诧异地挑了挑浓眉,随即剥开被烤成土黄色的外皮,有些犹豫地咬了一口那棕红色的内瓤。
眼睛一亮,顾明棠三两口便将那一整个烤红薯吃了下去,只感觉胃里一阵熨帖,不由笑道:“香甜软糯,这烤红薯倒是风味绝佳,只是贤侄说起这红薯与老夫封侯之事有关,不知是什么意思?”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方翎依然没有回答顾明棠的问题,反而笑着问道:“不知大将军可曾亲历农事?可知每亩地收成几何?”
虽然不知道方翎问这些有什么目的,但顾明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老夫小时候一家五口人名下也有三十亩左右的薄田,每亩地遇上好年景也不过收获稻谷一百七八十斤,寻常年份更是需要老父亲去地主家帮工才能让一家人吃上饱饭,若非如此,怕是老夫当年也不会想到投身军伍给自己谋个出路吧。”
看了一眼正追忆往事的顾明棠,方翎道:“那若是有种作物每亩的收成能比稻谷高上三倍,大将军将此物献给圣上,这封侯之事岂不是水到渠成吗?”
顾明棠能从一介白身成为国朝大将自然也不是愚鲁之人,当下不由霍地站起身,骇然道:“你的意思是这红薯每亩的产量能有五六百斤?”
方翎轻轻一笑,如果让顾明棠知道红薯亩产最高能达到一万斤,他还不活活吓死。
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方翎拍了拍手,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纳兰笙抱着一口直径六尺、装满泥土的巨大陶瓮走进了帐篷,而在陶瓮中,正有一棵高约两尺、叶片翠绿的秧苗随着纳兰笙的脚步轻轻摇曳着身姿。
冲纳兰笙眨了眨眼睛,后者会意从腰带上取下一柄铁铲,刨开那秧苗根部的泥土,随即稍稍用力,竟然将一株秧苗整个拔出了泥土。
而正在帐篷中的方翎和顾明棠就看到,在那秧苗的大片须根下正生长着一枚长约半尺,表皮呈紫红色的红薯,而其重量怕是至少在半斤以上。
听到身旁想起一个牙疼般倒抽冷气的声音,方翎笑道:“这种名为红薯的作物是前些日子清剿北岸那些回鹘部落时意外发现的,根据从回鹘人嘴里拷问出的情报,只要将这生红薯切割成块,放入水中育芽后就能植入土壤栽培,而每亩地以种植红薯一千株为宜,这就至少是五百斤的产量,尤其这红薯表皮极薄,无需像稻谷小麦那些碾去三成左右的谷壳和糠皮,这五百斤的产量可是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的。”
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顾名棠出身农家自然知道亩产五百斤粮食代表了什么,这意味着只要能在江浙、湖广一代的良田中推广红薯的种植,足以使寻常年份人人饱暖,大灾之年不见饿殍,而如果自己和方翎将这红薯献给官家,这份功绩足以让他们青史留名。
从旁边取过两只酒碗倒满后,将其中一碗放在身体都有些哆嗦起来的顾名棠面前,方翎问道:“不知大将军封侯一事如今进展如何?”
被方翎这一打岔,顾名棠才算是平复了紊乱的心情,苦笑着摇头叹道:“情况并不乐观,贤侄恐怕也能猜到,这次老夫封侯之事受到一众文官的横加阻拦,连陈平,翟温,孙玄寿这三个老冬烘都上书陛下反对此事,若非有湮天侯保举和几位军方大员仗义执言,这事怕是早已经胎死腹中了。”
方翎眉头一挑,这可是热闹了,同平章事陈平,参知政事翟温,枢密使孙玄寿,这三位可是赤云朝堂中的真正大佬,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执天下文官牛耳的趋势,被他们三人的联名反对,顾名棠的封侯之路恐怕会平添无穷变数。
不过幸运的是,文官集团对顾名棠的打压显然让一众将门生出了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如果这样一位劳苦功高的老将军临了还没混到一个侯位,自家子侄在那些文官的压制下,升迁之路恐怕也是一片渺茫,于是顾名棠也就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众军方大佬旗帜鲜明地强力支援,而现如今顾名棠封侯已经由一家之事演变成了朝中文武两大集团的角力,只是可惜自己不在赤龙城,没法看上这么一场大热闹。
看了一眼长吁短叹的顾名棠,方翎摇了摇头,从桌案底下掏出一本以明黄色绸缎蒙面的奏章递给了他,这本奏章是昨夜在公输瑜那里蹭床时,方翎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