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榻前三跪劝生母
端午的喜庆还没有过去多久,林府的红绸已经换成了白纱。林芳语卸下朱钗换上一身孝服,她看着与父亲形同的弟弟,悲从中来。弟弟今年七岁,本是活泼可爱,但自从父亲死后,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林芳语一叹,或许这就是不同吧,前世弟弟在知道父亲走后只是抱着她的腿痛哭,哪会像现在这样,目光坚定地接下圣旨,那一瞬林芳语在他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父亲是寒门庶子,姨娘早早去了,父亲并不得祖父喜爱,而嫡祖母哪里会见得父亲好,等到祖父一死就分了家,父亲便一个人出府单过。后来他遇到了外祖父,外祖父赏识他的才华将他推荐到军中。父亲投身军旅,自有一番慷慨雄浑的军人本色,即使和母亲成亲后,他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军队上历练,才有了四品的官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这种言行影响着儿女,最深的酒水同为男儿的弟弟。
他们姐弟三人,林芳语最大,虚岁十岁。妹妹林芳菲次之,九岁。最小的弟弟林茂之,才七岁而已。前世妹妹倔强娇憨,即使父母同时离世也是如此,而弟弟听话乖巧,所以目前跟着去了之后,林芳语这个长姐就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可她毕竟也少不更事,最后害了弟弟妹妹也害了自己。
思及此林芳语深吸了口气,父亲不在了,她更加要坚强。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不料跪在一边的弟弟率先开口:“姐姐莫怕,以后茂之会保护你们。”
口气是那样的坚决。
林芳语闻之心塞,摸着弟弟的脸颊道:“茂之,姐姐没事。可是母亲她……你能跟姐姐一起去看看母亲么?”
林茂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还是点头。老夫人并不像别的夫人那般对幼子骄纵,反而比对两个姐姐严苛许多。林茂之的记忆里,自己是有两个父亲而没有母亲的,他也鲜少见到母亲对自己展露笑颜,所以林茂之对母亲是又敬又畏,从不敢轻易靠近。
林芳语心疼不已,牵起弟弟的手往母亲的院子里走。
门口蒋嬷嬷守着,见两位小主子来了,急忙上前,小声道:“大小姐怎么带少爷来了?夫人若是……”
若是见到与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只怕更加悲伤吧!但这话蒋嬷嬷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反倒是林芳语一脸的坦然:“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前院那边,芳菲还跪着,有刘叔看着,乱不了。”
前世就因为她忙着操办父亲的丧事忽略了情绪多变的母亲,好在这一世为了防范于未然,在她重生次日就安排了蒋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因此撞向柱子的林夫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林夫人半卧在床榻之上,额角的纱布被伤口浸湿了大半,露出腥红之色。林夫人一袭白衣,双目无神,见到女儿进来也不为所动,抬头呆滞地看着床幔,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细听之下,都是一些她与林将军成婚后的小事,俨然是伤心欲绝。
林芳语心碎非常,她何尝见过母亲这般模样过?当即跪了下来,唤道:“娘!”
林茂之也跟着跪了下来:“母亲!”
林夫人浑身一颤,只有在撒娇时,女儿才会用这个称呼。她眼睛红了红,叫道:“语儿,是你和菲儿吗?”说罢就摸上了林芳语的脸颊。
原来她竟痛到分不清几个子女。林芳语只觉得心口狠狠一疼,僵立着不敢动弹,强忍了泪回道:“是,娘,我是语儿。”
林夫人摩挲着女儿的小脸,豆大的泪珠霎时滚落下来:“语儿,你爹他……不要我了……”
话一出口,林夫人便呜咽起来,她不愿面对的问题还是要面对,她日思夜想的丈夫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怎能不痛!旁边蒋嬷嬷掩着面,不忍地别过头去……
林芳语使劲抓住母亲的手,问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母亲也不要我们了么?母亲,若您也走了,我和弟弟妹妹便成了孤儿,没有爹爹的保护,没了母亲的疼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母亲不如也让人备下几杯毒酒,带我和弟弟妹妹一起走。如此,我们一家人也能在黄泉路上作伴,一起赴那阴曹地府去一家团聚。也好过留下我们弱子弱女,寄人篱下被人欺负了强。”
林茂之倔强地喊了声“大姐”,林芳语就此将弟弟推到林夫人面前,把母亲的手放在弟弟的侧脸上:“母亲难道忘记对我们的教诲了么?还是忘记了对弟弟的期望?您时常说好男儿就当是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父亲也说过,好男儿就该保家卫国,身为臣子,战前身先士卒是理所应当,为国捐躯是报效朝廷,只要能够击退敌人,就是战死沙场也是值得的。母亲曾经答应过父亲,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我们,如今父亲才刚走,母亲就要违背誓言反悔了么?”
林夫人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看着看着就变成丈夫的模样,那肖似林将军的眼,让她跟着揪痛,眼泪无声滑落。
林芳语又道:“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不会放心母亲丢下我们,否则他日,如何重振家声?而父亲的衣钵又要有谁来继承?”
林夫人的脸又白了几分,想起夫君昔日话语,再看床下跪着的人,连与夫君最神似的菲儿也不知何时进来默默跪在了姐弟旁边,三姐弟齐齐跪了,往事如潮水汹涌而上,林夫人咬紧牙关,目光中多出一抹坚定:“你父亲的志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