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眨眼就到了老祖宗寿诞前夕,大舅母派嬷嬷来让她们都过去。
“说是明早一起吃碗寿面。”来请的嬷嬷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秋香色八宝纹的杭绸比甲,头上插了只一点油的赤金簪子,笑起来眼角皱纹横生,却看着无比亲切。
周微忙笑着答应下来,送走嬷嬷后叮嘱陈琛:“今年是整寿,明儿三教九流的都有,老祖宗看样子是想今晚先吃顿团圆饭。”
陈琛点头,前世也是她们先去的秦府,近些的亲戚先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那二婶婶她们呢?”她记忆中栾氏并没有和她们一起。
“她们明日去。”
周微看了她一眼,嘱咐一旁的蒋妈妈:“寿礼明日好好看着些,千万不能出差错。”
寿礼明日是要过众人眼的。
蒋妈妈连连应是。
周微这才觉得稍微放心些,又让青蔓去书院告知陈珉,让他下学后直接随秦家表哥回秦家。
因着老祖宗寿诞后不久就是仲秋节,周微又叫进管事娘子来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陈琛无聊,给周微说了一声回了聆院。
小丫头巧儿正在门口等着她,手里拿着封淡粉色的帖子。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本已经打算好了与沈珺如虚与委蛇,真正做起来却无比吃力。
她叹了口气,接过帖子来看了一眼。
豆蔻给她捧了杯花茶过来,笑道:“沈二小姐是不是惹着您了?您都和她冷战多久了。”
冷战?
陈琛愕然。
在别人眼里,自己这是耍小性子冷战吗?
“我……以前和沈玫如很好吗?”她有些怔忪道。
豆蔻笑了起来:“您这是问的什么话?”
云英正好从一旁过来,听到这句话扑哧一笑,道:“上次您得了块未雕刻的羊脂玉种,英小姐和沈二小姐都酷爱刻玉,您硬是给了沈二小姐,您说您和沈二小姐关系好不好?”
陈琛有些愣神。
有次陈平之带回来几块羊脂玉种,给了她和陈珉各一块。正巧沈玫如来找她玩耍,便要走了。
她从未当回事,觉得好物配爱好它的人,实乃天经地义之事。
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朋友之间的付出却不太成正比。
忠孝伯府日渐没落,她觉得既然沈玫如是她的朋友,那么她帮助朋友是无可厚非。沈玫如有时的理直气壮,霸道骄纵她便也不放在心上,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母亲以前说自己是“傻大姐”。
她看着做工精致的帖子,却又好像看到了沈玫如在西宫偷偷探望她的那张无比苍白无力的脸……
她深吸了口气,看到豆蔻正在为她收拾衣服,起身出了门,将帖子扔在一旁。
*
忠孝伯府。
沈玫如正一个人生着闷气。
沈珺如在不远处的绣墩上绣着扇面,她抬头看了妹妹一眼,不经意问道:“帕子可绣完了?母亲可是要检查的。”
府里日益没落,正常开销都用上了母亲的嫁妆。可区区嫁妆对于偌大的伯府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为了自己能有个脂粉钱,府里的姑娘们只好日日做些绣活,托了母亲卖出去。
“我上个月可卖了三两银子,而你一两银子都不到哦。”沈珺如接着说道,果然沈玫如一听这话就抬起头来,反驳道:“我年纪还小,不需要胭脂!”
沈珺如捂着嘴笑。
沈玫如就朝她走了过来,闷闷不乐坐到她身边帮她分着线。
“怎么了?”
沈玫如摇摇头,可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低着头说道:“姐姐,玉姑还是没有理我。你说……”她顿了顿,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是不是要和我绝交?”
“怎么会呢。”沈珺如闻言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和她吵架了?”
沈玫如摇摇头。
又点点头。
又摇摇头。
她又重新低下头来,拽着手里的绣线往手指头上缠,嘴上接着道:“咱府里这样子,谁和我交朋友?都觉得我们趋炎附势……只有玉姑,没有芥蒂……”
“咱府里怎么了?”沈珺如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认真的看着妹妹,道:“堂堂伯府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她哼了一声,又重新拿起针线来,却还是看着妹妹不乐意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就不信我将来会过不好。”不但要过好,还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这句话她却没有和妹妹说,只说道:“你们小孩子就是小矛盾,你直接去陈府看看不就行了?”
沈玫如见她和姐姐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又怏怏然的回了贵妃榻上。
榻上的布料鲜艳明丽,她叹了口气,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俗话说得好,破船还有三千钉……
沈珺如手下的针线却慢了下来,她看了将脸埋在榻里的妹妹一眼,沉吟了半晌,放下手中针线走了过去。
她拍了拍妹妹的背,柔声道:“玫儿。”
沈玫如没有动弹。
“我陪你过去陈府看看如何?”她接着道。
沈玫如一下子从贵妃榻上弹了起来,满脸惊喜喊道:“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
“我是你姐姐!”沈珺如刮了刮她的琼鼻,忽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
“怎么了姐姐?”
沈珺如说道:“明日是秦公府老祖宗的七十寿诞,她们今日应该去秦府了。”
沈玫如不解的皱着眉头,“不是明日的生辰,怎么今日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