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沉,平整的官道上,厚厚的积雪已经全都清理干净,堆在了道旁。人流渐渐稀少的长安西城门慢慢恢复了沉寂,随着日头的沉落,最后的一丝光线也象是被那下坠的日头带走,哪怕是面对面站着,也有些看不清眉目了。
昏暗的暮色里,高大的朱红城门在呵欠连天的守城军士们奋力的推动下正“吱呀”着缓缓翕上。
“军爷!等等!等等!”不远处的官道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快步奔了近来。
“你是何人?已经过了时辰了,城门该关了,你明日早些吧!”推着门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
好容易赶到门前的男人陪着笑脸,手中塞过一串大钱:“军爷!您通融通融,俺家大闺女今儿生娃,俺带着小闺女和她娘来看她,要是等明儿可来不及了!”
守门的军士狐疑的看着男人身后气喘吁吁跟上来的两个妇人,其中一个中等个儿蓝帕包头,梳着个简单的圆髻,髻上还插了两支半新不旧的鎏金簪子,穿着一身笨重的棉裙,看起来极为臃肿。还有一个身量苗条的姑娘,梳着个双丫髻,天色暗了也看不清眉目,只隐约觉得象是长得不错,个儿倒是挺高,足比她那肥胖的老娘高了一个头去。
兴许是守门的军士一直盯着小丫头看,那小丫头有些害羞,一个劲儿的往她娘的身后猫着,不时还偷眼瞥一下那穿着一身铠甲的魁梧军士。
一家三口都等在门口,讨好的陪着笑脸,眼巴巴的望着守门军士。
“闹什么呢?怎么还不关上?”正在几人僵持间,守门军士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催促道。
“没事儿!有一家子人要进城呢!说是大闺女在城里今儿生娃呢!验过了,没问题!”守门军士头也不回的嚷了一声,又掂了掂手中的大钱。
“行了!进去吧!下回可得早些。”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大钱,听得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守门军士快手快脚的将钱揣进怀里,决定将人放进去。横竖上头要的人应该也不会在这几人当中,再迟些,若是让领头的发现,自己这好处可就飞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中年男子一边弯腰道谢,一边拉了老婆闺女往门缝里钻,那肥婆娘好不容易才卡过去,一家子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急急的走了。
守门军士赶紧关上了大门,心中暗喜自己的好运气:眼看着快要关门了,竟还能赚上一串大钱!可比这几日辛辛苦苦替那什么劳什子驸马爷盯城门来得划算,一天忙到晚下来也看不到点茶水。
想到那个跋扈嚣张的驸马爷,守门军士就忍不住偷偷啐了一口,真是白瞎了他的好老子!
商商坐在卫国公府内院李靖的卧室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册,人却望着病床上的爷爷发呆。
她到卫国公府侍疾也有些日子了,而李靖的病情却依然没有任何起色,那苍白的脸色依旧苍白,其寒如冰的四肢也依旧冰凉,那微弱的呼吸更是时断时续,有时商商都会忍不住怀疑,会不会爷爷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
商商每天做的事就是和初瑶一起替昏迷的卫国公擦洗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再尽量的将屋子里弄得暖和些,再暖和些,期望这暖烘烘的屋子能将爷爷的身子焐得暖起来。
听了商商的建议,初瑶命小厨房照三顿用肉末或者鲜鱼熬成汤汁,撇去汤上的浮油,由商商和初瑶一起慢慢的将汤汁灌进卫国公的嘴里,让他多少喝上一些,补充体力。
只有这时候,看着李靖的喉头间或的一下轻轻蠕动才会让两人稍稍放心!至少,这表明爷爷还是有意识的,并没有陷入人事不知的境况中。
“商商!掌灯了,去梳洗了歇着去吧!今儿我来守夜。”
初瑶从门外端了一个铜盆进来,铜盆里盛着满满的热水。这是用来给爷爷擦身子的。
“不用了,初瑶姐!我来帮你。”
商商回过神来,向初瑶露出一个微笑。在这样近乎于绝望的时候,哪怕是一个微笑,都显得那样温暖可贵!似乎给了人捱到希望来临的力量。
“这些日子你也够累的了,除了要照顾爷爷,你还得管着府里的大小事物,你看你,这些天都瘦了!”
初瑶勉强笑笑,将铜盆放到床边。
她性子一向单纯,虽说这次爷爷卧病让她成熟了许多,可府里人事繁杂,若没有商商相助,她还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默默地从铜盆里绞了帕子替爷爷擦身,轻手轻脚的将已瘦得脱了形的老人身上的内衫除下,慢慢的一点点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
才刚擦完一支胳膊,便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纷纭杂沓,竟是向着李靖的卧房而来。
商商微微皱了皱眉,什么人这么没规矩?不知道爷爷在病中么?
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初瑶,商商起了身,正想要拉开房门,问一声是何人在外跑动?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三道人影绕过商商急冲到床边,其中一个竟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妙龄少女,一只手被当先一人拖着,满脸的不情愿。
商商一脸莫名的望着疾奔进来的李子骞,弄不懂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思拉着个女孩子跑到爷爷的病床前头,而且虬髯客竟然也跟着他凑热闹!
“唐兄!一切都拜托你了!”
疾奔进屋的李子骞示意初瑶让开,一把将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按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