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床板像是用木头拼起来的,高高低低的。一股怪怪的味道自鼻子下面传来。
他没死,被救了。
当他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真想对着老天大喊一声谢谢。谢谢老天开眼,让他活着。谢谢老天开眼,有人救他。
他略略起身,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旧棉衣。刚刚那股怪味道就是这衣服上传出来的。看得出来,这件衣服年头不少了,而且一直是闲置着没人穿。所以才有一股霉味混杂着老布的味道。
他蹙了蹙眉,一把掀了衣服,刚要下地,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等等,你别下地。”从外面进来一个女孩,十五六岁,一身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却怎么也掩不住她美好的身材,埋没不了她姣好的面容。
十五皇子眼睛一亮,心不自觉的砰砰砰跳着。这个姑娘可真美,美的就像天上的月亮。高洁,温柔。声音清脆,就像清晨里的百灵鸟,朝气,婉转。
“你腿有伤,千万别下地,万一再裂开就不好处理了。”小姑娘没见到刚刚那个火热的眼神,只快速的制止着他。
“多谢姑娘相救。”十五皇子一抱拳,朝着小姑娘一礼。语气有些生硬,一句话说的一字一顿。
“你终于醒了。喏,这回你自己喝吧。”她递过来一只碗,里面有几块肉,几点油星浮在水面。
“把它喝了,对你的伤有好处。我加了草药在里面。”
十五皇子接过碗,一饮而尽。就连碗底的几块肉,也被他连皮带骨的给咽了。汤没什么味道,甚至连咸味都是极淡的。肉倒是已经炖的差不多,就连骨头都是很容易嚼碎咽下去。是鸟肉,看来是为了他的伤特意去抓的。
“我叫阿豹,敢问姑娘芳名?”自称阿豹的十五皇子用袖子抹了抹嘴,把空碗递回。
“我姓哈,叫小翠。你喊我小翠好了。奶奶都是这么喊我的。对了,跟奶奶在这住。她刚刚出去给你采药了。”小翠接了碗,爽脆的答着话。
“前天晚上我跟奶奶在院子里烤兔子,你就晕倒在我家门口,我跟奶奶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拖进来。然后那天晚上你就发高热,又一个劲的说胡话。把我和奶奶吓坏了,轮流守了你一夜。好在你第二天就不热了,要不然肯定会烧傻的。”
想起那天晚上,她就觉得后怕。这个叫阿豹的说了一整晚胡话。而且她和奶奶又都听不懂。若不是这个人身上有温度,她都觉得他们救了个鬼,现在他说的都是鬼话。
原来他都昏迷这么久了,难怪刚刚小翠过来的时候跟他说终于醒了。
“嗯,辛苦你们了。没有你们我可也活不到现在。你们要什么报酬?我要好好报答你们。”
“不用的不用的。我们只是顺手而拽了点草药给你敷了,并没有做什么,当不得公子的报答。”小翠连忙摆手。他们救人本来就没图报恩。
“嗯。”阿豹不再提这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撩开裤脚看了一眼伤口,捣烂的草药均匀的敷在伤口上,青色的汁液沾到了伤口旁边的皮肤上,看上去有些狼藉。
“阿豹公子,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我们这边的。而且前天你说的那些胡话,我一句都听不明白。”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难得见到个人,小翠干脆拖了个凳子坐着闲聊。
十五皇子皱了皱眉,看着这个叫小翠的姑娘就这样大咧咧的坐在他面前,心里有些不悦。一个穷丫头,也配跟他平起平坐。
“我是南方客商,在这边做些生意。谁知不小心得罪了人,我只好贱卖了所有的货准备回家避难,不曾想被人惦记了货钱。前天被恶贼追到山里,不小心碰到兽夹,受了伤。我老家那里是少数民族,说的话有些不同,所以你听不懂。”他想起那天的那个客商,直接拿了身份来用。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听不懂的。要不是你长的不像北国人,我都要以为你是北国的了。告诉你,北国好多坏人,比qín_shòu还不如。你跟他们做生意要小心。”后半句小翠压低了声音,好心的提醒。
长相,是他心里的一个痛点。正如所言,他长的不像北国人,一点都不像。北国人个个身材高大健猛,面目棱角分明。看起来既威武又霸气。
只有他,一点都没有遗传到父王的长相,而是和他母妃—那个元和的贱民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堂堂七尺儿郎,一国皇子,却长了一张女人的脸,柔柔弱弱,白白净净,像个面首一样。这些年他恨透了自己这张脸,恨透了他的母妃。
他小的时候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他母妃死了,他就只有父王了,那他的长相是不是就会是父王那样的了?
可是他不敢动手。他父王虽然不喜他母亲,却经常来找她,每次把她折磨的哭天喊地,跪地求饶才会离去。
他怕,他怕他杀了他母妃后,他父王找不到会治他的罪,连他一起杀了。他母妃可以死,但是他不能。
所以他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希望他的母妃赶紧死了。
凡是说他长的不像北国人的人,他都弄死了,除了那几个天天嘲笑他的兄弟。
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一定会把这些人通通杀了。一切嘲笑他的人,都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