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午后疏淡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身子上,一地的树影斑驳。
宫女们仍旧在蹑手蹑脚的,连说话都不敢太过大声。江菱撑着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一位小宫女答道:“回主子话,未时二刻了。”
江菱轻轻噢了一声,揉揉太阳穴,便又听到宫女道:“还有,刚刚主子睡着的时候,北静王妃派人送来了一封信,正在嬷嬷们那里搁着呢。主子可要看看?”
江菱点点头,道:“拿过来罢。”
林黛玉的信件很简短,不过是略微提到了一下,后天便是正月初一,整个正月都没法子进宫了。不过在新年的时候,各王妃、命妇们要进宫觐见,倒是还能与江菱好好地叙叙话。林黛玉还在信里提到,前几天她回荣国府看老太太的时候,刚好听见府里出了一桩大事儿,二太太被禁足,大姑娘亦被削了贵妃位,阖府上下都讳莫如深。在信件的末尾林黛玉问道:可知这事的缘由么?
江菱搁下信件,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
事情的缘由,她自然是知道的。前次在梦境里,她试探着问过荣国府的一位丫鬟,便什么都知道了。但因为这事儿,显然已经被太后压了下来,宫里宫外都不愿意提起,那她便不应该告知林黛玉。
于是在回信里,江菱便含含糊糊地写道:自己亦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听说是贵妃回府省亲……写到这里,江菱又将信纸撕了,丢到火盆里,重新铺展开一张空白信纸,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下:我亦不知道缘由,宫里亦未有什么风声。
写好之后,江菱便让人封好信纸,送出宫去给林黛玉。
写完了信,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到了晚膳的时间。今天仍旧是安胎的药膳,还有两个太医到跟前来临行诊脉。但是在诊脉的时候,江菱却发现,其中有一个太医,却不是往常给自己问诊的那一个,而是个有些俊俏的生面孔。
一时间江菱心中警铃大作,问道:“你是新来的么?”
那位年轻的太医答道:“回云主子,臣是昨日才来的,跟在吴太医的座下修习医术。但因为吴太医昨日病了,因此才让臣替代太医,来替云主子例行诊脉。”言辞和眼神都有些轻佻。
江菱顿了一下,慢慢地收回手:“我用惯了旧人。还是让别的太医来给我诊脉罢。”
那位年轻的太医道:“但师傅他病了……”
江菱缓缓说道:“先前皇上给我备下三个太医,每日例行问诊,便是为着这个缘故。既然吴太医生病了,那便让吴太医的同僚替我看诊罢。”言罢朝身边的另一位太医道,“劳驾。”
另一位太医称是,提着药箱走上来。
那位新来的太医,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江菱见到他的表情变化,心里的一丝疑虑,渐渐扩大成了三分。她暗想,我不相信康熙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医,难道要相信你一个陌生人么?……但口里却问道:“你姓什么?”
新来的太医下意识地答道:“姓王。”
姓王?!
江菱的表情一时有些僵硬,但那位新来的太医犹未察觉,续道:“我祖上在金陵行医日久,算得上是家学渊博,于妇科之道亦有些建树。云主子,还是让我暂且替了师傅罢。”
但他越是坚持,江菱便感到此人越不可信,摇了摇头,让另一位太医全程问诊。
那位新来的年轻太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因为这里是紫禁城,江菱又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不敢再这里乱来,便颇为尴尬地站在一旁。
江菱等另一位太医诊过脉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是长春宫,自然一概都要听我的。皇上让你的师傅来给我看诊,我便独独信任你师傅一个人。既然你师傅病了。那便等你的师傅病好之后,再来给我问诊罢。”
话音刚落,便看到那位年轻的太医,脸色接连变了数变。
等太医们离开之后,江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在当晚午夜的时候,从荣国府带了一位管家媳妇入梦,细问之下才知道,王夫人的娘家兄长,刚刚从金陵带回来一个远方侄子,据说是学医的。而且刚刚入夜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王夫人又摔了几个花瓶。
联系到前次在梦境里听到的,“便让她身败名裂,不容于天家”之言,江菱一霎间从梦中惊醒。
康熙躺在她的身侧,呼吸低沉且平缓,显然是已经睡熟了,手臂轻轻揽在她的腰腹上。她闭上眼睛,亦轻轻抬手,覆上自己的腰腹,与他的手交叠在一处,眼里有些复杂莫明的情绪。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掉进别人的圈套了。
江菱闭上眼睛,想要睡去,但怎么都睡不着了。直到凌晨时分,才渐渐地睡去。
第二天是大年夜,康熙一早便离去了,那位年轻的太医果然没有再来,来的是三位例行医师当中的一位。江菱等他们问了诊,又问了问自己的身体情况,知道没有大碍,才略略地松了口气。
第三天是大年初一,诸宫妃、王妃、太妃、命妇,均进宫朝觐。
江菱一大早便起了身,被宫女们盛装打扮了一回。因为自己身怀六甲的缘故,她没有往脸上扑铅粉,不过是略略抹了点儿胭脂。但因为在宫里住得久了,肤色比原先又白皙了一些,倒也无甚大碍。等盛装打扮之后,便坐上暖轿,到前面去朝觐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
一场朝觐下来,江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