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向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在笑,也仍旧是便笑便摇头,温言道:“你在想些什么呢。”便上前两步,在江菱跟前坐了下来。

还好屋里多摆了一张椅子。

江菱避开了康熙的眼神,盯着他前襟上的盘扣,按照推演好的剧本,续道:“皇上,我……”

康熙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莫要多想。要是朕心里介怀,便不会将你带到这里来。”

江菱心里突地一声,原本刻意避开的那些东西,全都一股脑儿涌到了脑海里,太后执意要将她放逐到热河,康熙便索性直接来到热河避暑,宣她伴驾;在这一路上,虽然康熙从未提过当日的事情,但她还是从太监们的口中,风闻了些只言片语。例如,康熙手里其实压着一封折子——

她攥紧自己的袖扣,低低唤了声“皇上”。

假如她不是个喜欢多想的人,又或是对面坐着的人不是康熙皇帝,指不定便不会多想了。但偏偏江菱遇事喜欢多想两步,不管碰到什么人,都要仔仔细细地分析出个一二三四来,这个性子碰到康熙皇帝,便屡屡地碰壁,现在居然将她自己绕进去了。

越想,就越是没个滋味。

康熙安抚地笑了笑,又道:“夜已深了,你歇着罢,朕再批会儿折子。”

言罢起身欲走。忽然江菱捏了捏手心,轻声问道:“但不知皇上可曾听闻,我的八字与国运相冲之事?皇上执意将我带在身边,难道就不怕么?我——”

康熙轻轻地唔了一声,又笑了:“放心,朕命硬得很。”

正待再说些什么,外面忽然又响起了叩门声,是嬷嬷们来给江菱换药了。康熙看出了她的窘迫之意,便背过身去,将太监们刚刚送来的小匣子打开,取了一本折子在手里,慢慢地翻阅着。江菱被嬷嬷们扶到床上,拆解了纱布,又重新换药,从头到尾都处在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里,等到腰腹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才重重地喘.息了一声。

但随即,她便捂住了自己的口,冷汗涔涔而落。

每一轮换药都要这样痛苦……江菱朝康熙那边瞥了一眼,看见康熙身体僵直了,似是要转过身,但终究还是一动不动。江菱闭着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腰腹的痛感上,再也无暇顾及康熙了。

等到嬷嬷们换完药,收拾了东西离开,她如同在水里浸泡过一般,冷汗沾湿了雪白的中衣。

——哦,是中衣。

江菱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披上外衣,忽然康熙搁下折子,转身望着她,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隐然有叹息之意,但更多的则是无奈和不解。“你似乎是在忍着。”他低低地说道,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眼神有着微微的怜惜。

——别这样看着我。

江菱脑海里响起了尖锐的警报,正待坐起来,但腰腹上传来了尖锐的剧痛。在那一霎那,她的脸色也变得分外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剧痛,还是因为康熙刚刚的动作。

康熙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迟疑。

但最终他还是走到了江菱床前,将手里的折子搁在枕边,将她扶了起来,轻轻拭去她面颊上的汗珠。尖锐的剧痛让江菱暂且无暇顾及其他,甚至无暇避开康熙的动作。

康熙仔仔细细的替她擦净了汗,才低声叹息道:“睡罢。”

言罢唤了人过来,替自己更了衣,躺在江菱身侧,命人吹熄了烛火。

江菱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但因为腰腹剧痛的缘故,仍旧死死地按捺着。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紧接着,有明黄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此时虽然是夏日,但因为承德阴凉,周围又都是湖泊和林木,晚间的温度要低一些。江菱攥住薄被的一角,脑子里乱成一团,刚刚推演好的那些剧本,早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什么都不剩下了。

江菱侧躺着,背对着康熙,指尖隐隐地泛了白。

但康熙却没有任何动作,单纯是替她盖了盖被子,便没有了声息。

江菱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数到了一千八百二十九,仍旧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动作。她暗暗地松了口气,僵直的脊背一点点放松下来,但却仍旧一动都不敢动。腰腹上的剧痛一点点退散了去,想来是药劲儿已经过去了,便又模模糊糊地有了些睡意。

再后来,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到江菱睡去,康熙才低声地笑了笑,起身点起一盏灯,批了小半匣的折子。江菱睡得很沉,又是背对着外面的,便没有被烛光惊醒。等到更漏将近子时,外面仅余下细微的虫豸之声,康熙才重新熄了烛火,回到江菱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女子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纤长的睫毛微颤了颤,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剧痛淡去之后,面容上的血色便恢复了一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月光里透着健康的色泽。

康熙轻轻拂去她鼻尖上的一滴汗,眼里不知不觉地又带了些笑意。

正是让江菱感到不知所措的,那种极浅淡的笑。

慢慢地,连外面的虫豸之声都变得极其细微,疏淡的月光自窗棂透过,将室内晕染得一片朦胧。康熙阖上眼睛,又不自觉地笑了笑,在一片安宁静谧的夜色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未有过的一夜好眠。

等次日江菱醒过来时,天光已经朦胧,窗外此起彼伏的都是鸟鸣声。身侧的人已经离去,唯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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