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来。

官邸里有几个官员正在办公,但因为现在是午后,上峰不在,便有些惫懒。

那一缕淡淡的香气飘袭过来时,他们完全抵不住身体涌上来的困意,伏在案上小憩了片刻。

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境里满是凤凰花的香气,如同六月间满街满巷的凤凰花,全部都在同一时刻绽放了。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街道上偶尔响起两声清脆的笑,有女子用绵软的粤语唤了一声货郎,在凤凰树下挑拣绢花。

小厮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府门,向外面张望。

那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知所措。

一位年轻的女子坐在凤凰木的枝叶里,轻轻摇着团扇,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点,整条大街霎时间变成了名堂,极为高鼻深目的西洋人站在他们对面,用他们听不懂的话,高声谈论着这一船货物什么时候上岸。其中一位官员终于动了,捅了捅他的同伴,悄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菱悄无声息地笑了。这里是她创造的梦境,当然可以改变任何细节。

但她仍旧坐在一簇簇的凤凰花里,看着下面的那些官员,等他们开口。

被捅到的那位官员有些不高兴,说:“我哪里知道。”带着一点儿粤语特有的高高上翘的尾音。他们几个又张望了片刻,没看到什么人,反倒是前面两个西洋人走过来,问他们是否已经商议好了。

被问到的那个官员有些不耐烦,道:“你们急什么。有皇上在这里,轮不到我们几个说话。倒是你们,前几天居然还跟张大人和索相吵起来了,真是胆大包天得很。”

其中一位西洋人耸耸肩,示意自己对细节并不满意。

那位官员更加不耐烦,嗤道:“不满意?你们还要怎么满意?单单一个广州十三行,你们就没办法彻底吃掉,现在还要加上两个省。不是我说大话,你们那点儿货物,连给我们塞牙缝都不够的。”

画面一霎间变化了,从宽敞明亮的大堂,变成了熙熙攘攘的街道。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这里进出货物,操着不同的口音,但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卸了货、提了货物便走,行色匆匆。

这里是广州十三行。

刚刚那位说话的官员来了兴致,指着街道问道:“诺,你们什么时候塞满了这几条街,再来同我们商谈罢。圣上宽厚,容你们多提了些条件,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否则到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我听说你们的货物多有损毁,完好无损者不过十之三四,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么?”

另一位官员漫不经心道:“自古商贾多贱业,用不着同他们说这样多。”

那几个西洋人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句。

最后前面一位官员不耐烦了,上前道:“这事儿再清楚也没有。一是关税要重三成,二是不管你们卖什么,都得给我们一张单子,不能卖的禁止入境,听到了么?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什么镜子钟表之类,偶尔弄两个来玩玩是可以,想要大批量地进来,恐怕是不成。”

另一个又道:“你们从外边儿多弄些小麦来还差不多。”他是北边外放过来的官员,习惯面食,但是在南边极少见到小麦,一日不吃便浑身难受。

那几位西洋人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片刻,才有一人用生硬的语调道:“还有什么有争议的条件,请几位大人一一举例出来,我们一定会回去跟主管商量的。”

前头那位官员道:“刚刚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关税再加上三成,禁止入境的东西别卖,想要直接前往福建、江南,还得问问咱们同不同意。别以为万岁爷哪儿松了口,事情便万无一失了,爷告诉你,这事儿需要敲定的细节多着呢。还有,你们别胡乱在海岸边停船。还有你们那什么什么,传教的苦修士,平日收敛点儿,别一船一船都是来传福音的。还有什么来着?……唔,前儿皇上说要开两个夷语学堂,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那几位西洋人都没有说话。

第二位官员又道:“瞧瞧瞧瞧,咱们圣上不远万里来到岭南,你们便是这样办事儿的。好了赶紧回去,同你们的使臣,还有你们皇帝派来的使者,好好地商议商议。要是谈不拢,那这事儿便算是黄了。”

这便是下了最后通牒。

那几位西洋人没有多说什么,告辞离去了。官员们笑了笑,想要找回去的路,却迷失在了凤凰花的香气里。周围仍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商货和小贩,还有前边儿大大的广州商埠四字。虽然知道这里就是十三行,但比起记忆里的十三行,却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对了,是真实的人气。

虽然周围确实有小贩在来来往往,也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各地的口音都有,但这些声音听在耳朵里,怎么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不真实,就像是有人刻意搭了一个戏台子,请了人在前面唱戏,而他们就处在这戏里。

不远处的凤凰花木上,江菱仍旧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指尖轻轻叩了叩树枝。

梦醒了。

那几位官员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更漏,刚刚过了一刻钟,便又继续自己的事情。

在里面的院子里,江菱轻轻阖上窗子,摇了摇染上薄霜的团扇,自语道:“看样子,两边的胃口都不小,但愿事情能顺利一些。”她不想在这时候动用什么手段。

不过如果真的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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