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你也不会答应。这件事不需要你点头,只要帝尊赐了印,说你是就是了。”
“他什么时候赐的印?我为什么不知道?据说我知,魔界虽无三媒六聘之礼,但也有穿着云沐雪站在合欢宴上饮合卺酒的习俗,我这些天连门都没有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受了后印?”
“哟,你很了解嘛,专门研究过?”
“千雪!”
“我们魔族办事素来随心所欲,不拘泥于形式。规矩和习俗都是帝尊定的,该怎么立皇后,还不是由着他的心情来。你若是觉得不够隆重委屈了你,等你把眼睛治好了,再补办一场仪式也未尝不可。”她一只手搭住我的肩头,无可奈何地说,“认命吧,你觉得他还会给你逃婚的机会,再打一次魔族的脸吗?”
我蔫蔫地垂下头去,无论千雪说话有多可气,我都不会对她动真怒。
我还记挂着那段靠长生水维持生命的日子,莲烬只顾施展返魂术无暇管我,只有她陪着我,嘴上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实际上都是为我好。
我梦见过她几次,都是哭红了眼睛与她相认的。
“千雪,有时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同我说话。”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莲烬是你的主人,他让你过来为我解闷,你照做就是了,可你在我这里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奴仆。”我可以肯定,有些事是她擅作主张透露给我的。
千雪吭哧一笑:“你在怀疑我的动机吗?”
她说:“奴仆两个字,听起来有点新鲜呢。帝尊虽然是我的主人,但从没有把我当唯命是从的奴仆看待,他的确让我多来这里和你说说话,但那不是命令,我来看你,只是因为我想来。”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所以呢,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身边的宫女一见到她就跑,话都吓得不敢说,总得有个原因。
她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没想到你这么笨。龙修那个老小子在给你治眼睛时喊过我的名讳,你都没听进去吗?”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血君。”
她以为我耳背,又说了一遍:“我是血君。如果你敢问我为什么非得用个小姑娘的身体,我就马上掐死你。”
“……”
我是真的没想到。
血君从不在魔界以外的重要场合抛头露面,具体长了什么模样,只有古早的文献上有记载:身长九尺,壮如公牛,面目可憎,因为喜欢吃人,还长了一张血盆大口。怎么看怎么是个粗野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了?吓傻了?”
“是啊。”
我的坦然令她无语。
少顷,她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定是想起了你在密宗看的《魔典》。不错,我就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大魔头,我以血为生,嗜杀成性,死在我手上的妖灵不计其数,谁要惹我不高兴了我就杀谁,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怕我。你要是不想和我打交道,我这就走。”
我小声道:“我只是有些惊讶,又没说你什么,干什么脾气这么大。”
“我发起脾气来会吃人。”
“千雪,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她,你就呆在禁地不要出来了!”莲烬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一出声,惊得千雪从我床前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我伸手捞了捞千雪,对着他的方向解释道:“她没有欺负我。”
莲烬冷然道:“知道她是血君,你一点都不怕她吗?”
看来他不是在生千雪的气,我缓缓地松开她,躺回了被子里。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莲烬说:“你可以接受她是血君,却不愿意和我说话?”
我侧过身子不吭声,心道,你比千雪吓人多了,而且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你连册封皇后这等大事都能瞒着我,还背着我通知密宗,企图断了我的后路,让我有家不能回,我还有什么可说?
诚然,我心中有很多解不开的疑虑,但他这样做,我觉得问什么都是多余。
我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在我身边躺下,岂料他脱了衣服,同我躺在了同一条被子里,毫不见外地从身后环住我的腰,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稍稍一动,他的嘴唇便碰到了我的脖子,那凉而柔软的触感,让我为之一颤。
他说:“你还是爱着我的。”
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个什么表情,他心里一定在窃笑,笑我再不敢乱动,只能任他鱼肉。
可他到底不是泼皮无赖,没有得寸进尺。
一觉醒来,枕边的人已不见,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我的颈脖发酸,伸手揉了揉,冷不防拽出一根绳子。我沿着绳子一直摸到胸口,一块凉凉的玉落到了掌心,不禁愕然:这不是画骨玉吗?
我反复地摩挲着手里的玉石,怕摸不真切,又放到唇边感受了一下。
真的是画骨玉!
而且就是我的那块画骨玉!
它不是已经摔碎了吗,怎么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我这里?我正暗自欣喜,床帐外便传来了莲烬低沉柔和的声音:“梨花,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