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敛着袖子饮下了孙策敬来的这一盏茶,一时间抖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招手将厅内诸子唤了过来:“还不快来见过大兄!”
孙权诸人一直立在旁近,此时听母亲允准上前,自然双目发亮,一拥而上,都凑到了孙策跟前。
孙权年纪最大,动作又快,先占了个挨着孙策左边的好位子,孙仁是唯一的女孩子,哥哥们让着她,便教她站在孙策右边,孙翊、孙匡、孙朗毕竟同孙策两年不曾相见,此时见他且惊且畏,虽然有心亲近,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才好,只能讷讷跟着叫“大兄”。
几个弟弟妹妹的模样与他记忆中大有不同,孙翊脸上的婴儿肥已褪,棱角和父亲孙坚相似;孙匡瞧着仍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几分,但脸色却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孙朗只比孙匡略小,个子却比他高了一个头,倒比孙匡看着更像哥哥,至于小妹妹孙仁,在他不在的时候似乎又偷偷长开了些,面上的梨涡也深的更加讨人喜欢。
孙策没忍住摸了摸孙仁脑袋,不怎么意外地收获了小妹妹的一声冷哼,吴夫人见孙仁嘟着小嘴,本来因见了久别的儿子而激荡的心情也慢慢缓了下来,嗔道:“你这丫头,你大兄不在时整日里听你念叨,真见了人倒使起性子来了。”
孙仁鼓起了小包子脸,闷闷道:“我天天念叨,但这么久了阿兄还不是才回来了这么一次!”
孙仁口气中颇有几分埋怨,吴夫人、孙策听她童言无忌,心中俱是一阵伤感,吴夫人知道这次孙策恐怕也留不了多久,却也故作不知,只轻轻敲了敲孙仁小脑袋,半真半假笑道:“还在怪上个月生辰时你大兄不曾回来陪你么?傻孩子,这次大兄回来留个小姐姐小侄子陪你玩,你还怕没有人陪你么?”
孙策听得一怔,一旁没心没肺的孙仁却是小小的一下欢呼起来,仰着头扯着孙策的手期待地望着他道:“阿兄是要娶亲了么?!”
孙仁这么一喊,孙策顿时被五个小朋友十只眼睛团团盯住,从来没想过这茬的孙策被弟妹瞧得尴尬不已,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拿这个说笑。他不敢埋怨母亲戏言,只能望着吴夫人苦笑道:“阿母,如今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孩儿……”
吴夫人听他意思是要推脱,不由嗔怪地望了他一眼,见他抽条似的早已长得比当年他父亲还要高,性子却还同孩子一样,心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也不容他急急辩解便道:“你倒是心急!我又不曾要你如今便娶,不过先定下门亲事,你何必拿你那些大事来搪塞我?”
孙策听母亲口气不悦,不愿拂逆她意思,一时便只缄口不语,吴夫人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便知道他不曾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她虽不愿将他逼得太紧,但见心中却是在斟酌该如何在儿子面前提一提顾家的亲事。
吴夫人的婢女林氏见场面不大好看,本有意出言转圜一二,正瞧见厅外家人徘徊不去,心思一动便悄悄出去问了两句,再回来时已是满面春风,冲夫人、大公子行了一礼,笑道:“夫人,大公子,方才外面有一位小仙师来,说路过此地,见家中贵气盈门,想进来求见主人。”
吴夫人信佛信道,对这些游方之人向来尊敬,时常请到家中招待,她刚与长子相逢,心情更是大好,只道是孙策身有异相,故而引得异人来投,先前对儿子的那一点点恼意顿时散了个干净,脸上又盈起了温柔笑意:“哦?来得人如何模样,怎生说得?”
林氏侍奉吴夫人多年,谙熟她性情,听她心情似有缓和,便玩笑般道:“瞧模样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呢,说望气时瞧见此处有异相,想要前来拜访。”
“哦?”听说来的是个小姑娘,吴夫人兴致更浓,“这倒是巧了,既然如此,那便快请人进来吧。”
若是平常,吴夫人定然不会直接将人带来,但她听说不过是个小姑娘,心中便不自觉有些轻慢,孙策在旁暗自皱了皱眉,他对这些游方之人向来嗤之以鼻,但他知道母亲心里对这些很是笃信,吴夫人既然已经发了话,他也不好出言反对,便只默然算是应了,林氏见主人俱无二话,便悄没声息的下去了,不一会便引了个人上来。
进来的人跟在林氏后面,孙家诸人只能看到她白的似雪一般的半截衣袖,直到走入正厅,林氏才从她前头让开,露出此人整张脸来。
吴夫人本来还有些奇怪为何家人会替一个小姑娘进来通报,此时见了人方才恍然大悟,更理会为何林氏要将此女称为小仙师了。
这少女肤色莹白如玉,一双眸子光彩湛然如星,行走之间如竹林风动,萧散而不羁于外物,她着一身素白,唯有衣袖上有些许花纹,平常人只恐怕会被衣衫衬得太素、太寡,但着于她身上,却是一派天然。
她年岁甚小,却无一般少女的柔弱之态,反而有一番出尘清气,直教人神明爽快,但这清散又不嫌太孤太寒,不但不损她少女的娇柔美丽,反而让她比旁人多了几分灵气,叫人心折不已。吴夫人有些惊叹地在客人身上划过,打量着她一尘不染的白衣,只觉得平生未曾见过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她自己便是一位美人,又出身大族,可谓阅人多矣,但她忽然瞅见这少女,却也不自觉为她容光所摄,一时倒觉得自己在厅内接待,实在是唐突了这位“仙师”。
孙家兄弟几个年纪俱小,只觉得来人说不出的好看,惊羡地望着这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