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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一个胳膊肘拐过去, 捅了一下王七,要他接话。王七想那黑衣鬼想得入神, 没反应过来那个“危险”是在叫他, 木木呆呆地, 光走路不应声。
“王七, 你说!”头儿下令了,王七这才知道这是要他说话。
“是!”王七比王一老道稳重,说话简明扼要, 三言两语说清楚来龙去脉,言语当中还特意提到那把刀, “那刀像镰刀又不是镰刀,刀刃比一般的镰刀大多了也长多了, 刀柄也长, 连刀柄带刀身, 大概有一人多高”,他比划了一下, 示意刀大概的长度,“刀刃相当锋利, 触到草丛,草便连片倒伏, 若是被这种刀砍到,能当场把人破成两截!说来也怪, 我们藏到草丛里的时候, 压根没见他拿刀, 但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刀就在他手上了!这刀要么是天外飞来的,要么就是有机括……”
“唔。”陆弘景若有所思一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那东西的眼窝是空的,不,该咋说呢,就是原本是眼珠的地方,烧着两团绿幽幽的鬼火!一箭扎到眼窝里,那鬼火也不灭!”
“对对对!四五支箭射中它要害,还被箭上的火烧着了,它哼都不哼一声!头儿,您说多邪乎!”王一抢过话头,插了一嗓子,就怕王七说漏了。
王七不和他一般见识,接着说道:“属下小时听乡邻讲古,提到西海之南有小国名为阿什南,擅用邪术,最擅长制作活死人,这些活死人眼窝都是空的,虽然是戏谈,但不知是否真有这样一个国、这样一群人……”
“不管它,先到前边看究竟!”
这些鬼一样的东西忽然出现,杀人吸血,惊扰边地百姓,究竟要做什么?受谁指使?前后有何关联?暂且顾不上细想,如今最要紧的,是过去看看究竟。
一队人很快来到起火处,果不其然,就是界碑附近的那个北戎小村落。他们来晚了,又是整村屠灭,不见一个活物,只见满地尸首,血腥味浓得呛鼻,还有焦糊的肉味。
这群东西,杀了人还不够,还要放火!
冬日天干物燥,又是顺风,火势很大,百十座毡房烧得剩不下什么。
不见那群黑衣鬼,想是早就撤走了。
陆弘景一个手势让兵们四散开花,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他自己走到一具瘫在道中间的尸首前,翻过来覆过去地看——身上有伤,伤口奇怪,颈边一道狭长深入的切口,不像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兵器造成的伤,再看另一具,死法又不同,那是活活被吸血而死,尸身脖子、手肘、大腿根部都有深入血管的血洞,细细一找,脖子边上居然还粘有一撮短短的毛发。还有一具,从腰部开始,一剖两段,下手可真狠哪!
他停在第四具尸首前,凝神细想,一个推测慢慢成形:来烧杀的,可能是两拨人,前面一拨是打埋伏的,从北戎一路跟过来,埋伏在村子四周,入夜就动手,四处放火,把毡房里的人烧出来了就跑。接着是第二拨,骑着马来的,速度非常快,见人就砍,用的,很可能是刚才王一和王七提到的那种像镰刀又不是镰刀的刀,像这样一刀两段的刀口,剖面如此利落,切口如此整齐,除了刀刃足够长大之外,使刀的人必定力大无穷且刀技纯熟。第二波当中,应当有一些人或是兽以人血为食,刀杀不完的,便拿来喂这些东西。
这个北戎村落,到底是惹到了什么人?不,这个村落,真是普通的北戎村落?
陆弘景几年沙场,生死常常劈面相逢,按说该是见惯了的,可心里还是一阵阵的不好受。整村屠灭,不留活口,不分男女,不论老幼。距他所在处不远,倒伏着一对母子的尸身,母亲刚做母亲不久,半敞着怀,怀里不足月的婴孩,两片小小的唇瓣还叼着母亲乳/头,唇边坠下一丝血,紫黑的,已经半干了。一刀从孩子后背心扎入,再从母亲后背心透出。两条命。
前阵子他们换防的时候路过,孩子才刚出生,蛮子们见他们在不远处歇脚,还送来一筐红鸡蛋请他们的客,送蛋的那个大概是孩子的爹,一脸的喜色,哇哇啦啦地说着北戎话,虽然听不懂,但喜气懂了,所有丘八都挺领情,一人拿两个蛋,然后往空筐里放几块干粮、半壶酒,算是礼尚往来。放完拍拍蛮子的肩,竖一竖大拇指,蛮子立刻乐得满脸开花。
如今呢,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死在那对母子一丈开外,人成了两截,上半截和下半截离开好几步远,上半截双目怒睁,双手抠地,十指的指甲都抠脱了,下半截淋淋漓漓,肠子和内脏藕断丝连一般的,牵着上下两截。
这是怎样一种无能为力。
陆弘景心尖是凉的,掏空那一小块最软的肉,填进等量的冰,凉得不掺一丝假。
能下这样手的人,离畜生就不远了。
他拿手背贴了一会儿鼻尖,让呼出来的热气原样回到躯体里,这种时候,他不能再失去哪怕一丁点热了。
咔嚓。
就在此时,陆弘景的侧后方传来一阵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响动,若是旁人,大概会把这响动当成火烧毡房发出的哔啵声,他听出了蹊跷,浑身绷紧了,右手慢慢朝后翻,握住背上的枪。
“呼”的一声利刃破空!
陆弘景身子一矮,顺势滚到右前方,堪堪避过从他头上扫过去的刀!
还来不及回头,第二刀又招呼过来了,他抬枪一挡,两边的兵器“铿”的一声撞在一起,两边都被震得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