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家庄西北十二里外,有一座无名的小山坡,高不过几十米,方圆不过数百米,唯一的优点就是坡顶很是平坦,树木也稀稀落落的没有几颗,只有一丛丛杂草正默默承受着由青转黄的衰败。
虽然这山坡就在官道附近,算得上是一处顶不错的歇脚地,可因为前面不远就是繁花似锦的祝家庄,所以向来甚少有人问津。
只是这一日响午刚过,山坡上却不似往日般冷清,竟有一队官兵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而且还是官军中少见的骑兵队,一时间人嘶马鸣好不热闹。
大宋朝自建立起便一直缺少良马,所以这支马队虽然只有五百之众,却是半个山东驻军的精锐集中而成。
至于当初祝家庄之所以也凑出数百马队,却是因为他们招揽了东平府附近许多马贼,身为一名马贼,若是连匹马都没有,岂不被同行嗤笑?
而眼下统领这只先锋马队的,正是凌州府两位团练使——圣水将单廷圭、神火将魏定国!
山坡上,单廷圭将一根粗木楔钉进土里,牵过缰绳把战马拴在上面,又给自己的爱马去了嚼头、松了腹带,放了几块豆饼在地上,任由它自己舔食,这才笑吟吟的走到魏定国身边坐下。
见魏定国呆呆的望着山坡下面,竟似毫无所觉,便随手折了只狗尾巴草,弹到魏定国头上,嘿笑道:“老魏,又想什么美事儿呢?看你连口水都掉了一地!”
神火将魏定国斜了他一眼,伸手扫掉头上的草絮,却没有心情与之调笑打闹,反而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也不知这次攻辽,咱们兄弟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单廷圭闻言笑容也淡了几分,虽然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摩拳擦掌想要从日暮西山的辽国身上撕下一块肥肉来,可他们这些地方武官,却知道大宋朝的武备松弛程度,比起辽国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两人对攻打辽国一战,心存忐忑也就在所难免了。
“想这么多干嘛,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半响,单廷圭忽然又咧嘴笑了起来:“反正咱们这次去了就是打下手,真正的主力是西军和禁军——到时候就算你想冲在前面,人家还怕你抢功劳呢!”
顿了顿,他又调侃道:“我说老魏,你这不对啊!咱们现在要对付的,可是能召唤‘天雷’的妖人,你这老把心思放在辽国那边儿,小心别阴沟里翻船,折了你神火将的威名!”
“嗤~”
魏定国嗤鼻一声,满面不屑的道:“什么天雷不天雷的,还不就是那些乡野村夫夸大其词?我那些火葫芦,在凌州还不是被吹成了祝融下凡!什么‘横烧八百里、一夜焚三山’的,老子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红!”
单廷圭哈哈一笑,便也不再提起此事。
事实上,他和魏定国一样,都对什么‘天雷’‘威震天’的嗤之以鼻,刚才提起,也不过是为了打趣魏定国罢了。
“两位大人!”
便在此时,在东侧负责瞭望的哨探突然跑了过来,人还未到,喊声先传入了单、魏二人耳中:“前面来了一彪人马,看模样,应该便是那武大麾下的红巾贼!”
这还真是不经念叨!
单廷圭和魏定国对视了一眼,伸手扯住那报信的哨探,一连串的问道:“那红巾贼有多少人马?是骑军还是步卒?是直接奔着咱们来的,还是顺着官道行军,碰巧路过此地?”
“似乎只有几百人,基本全是步卒,只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家伙骑了马。”那哨探回答了前面两个问题,对第三个问题却是无从解答。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单廷圭甩开他,一边大踏步朝着突破东侧走去,一边冲魏定国笑道:“老魏,这群蠢贼真是胆大的紧,几百步卒就敢寻过来——若是后面接应的不及时,倒是咱们兄弟大发利市的好机会!”
魏定国没有搭话,却是一脸的轻蔑之色。
只是两人来到东侧边缘处,探头向下张望时,却都是一愣——只见官道上,数百红巾军已经摆开了阵势,呈半月形正对着土坡,显然是要和官军正面对决。
“这些贼厮鸟莫非是疯了不成?”单廷圭皱眉道:“步卒对骑兵本就吃亏,竟然还敢在山坡下列阵,咱们若是居高临下冲过去,却那还有这些蠢贼的好果子吃?”
魏定国晒道:“乡下强梁还不就这般蠢样子?打赢几个贼人,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却那知道什么排兵布阵的道理?”
说着,他向身后一招手,喝道:“儿郎们,快快列阵!本将军且带你们去收割一些赏钱,也好路上花销!”
这支骑兵是山东各州府的马队拼凑而成,若遇到硬骨头,说不得会互相推诿、彼此掣肘,可眼下只有五百步卒,还作死的在缓坡之下列阵——这送上门的好买卖,谁会往外推?!
于是乎不论是凌州兵马,还是齐州的武卒,全都如雷般应下,动作麻利的将战马牵到东侧列队,看着下方那些红巾军,就好似插标卖首之徒一般。
偏在此时,红巾军阵中竟还闯出一个彪形大汉,指着山坡上‘直娘贼’‘没卵子’的骂战。
魏定国本就是火爆脾气,有压根没将这群红巾贼看在眼里,于是翻身上马,将朴刀在身前一顺,大吼道:“儿郎们,且与我一起去杀了这群贼厮鸟!”
说着一磕马腹,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身后数百骑兵也都抡着马刀、嗷嗷乱叫着跟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