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元姐一曲《梅花落》吹完,额间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此曲练了也有一月有余,只不过近日诸事繁忙,反而搁置了几日,这会儿拿出来,于手法上确有生疏。
元姐微微窘然,不好意思垂头道:“见笑了。”
可席间却掌声响起,戚茉如站了起来,朗声道:“元姐习笛不过半年,能有此水准,真是出乎意料。我和朗儿都是习笛之人,能把《梅花落》如此吹下来,没有一年之功怕是不行的,元姐当得起我一声赞。”
她边说边笑,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二姑姑说的是,谢姑娘才分当真不一般。”他声音虽低,可一字一顿都铿锵有力。
元姐向他看来,却意外撞入了他深深笑意的眼眸里,她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去:“公子过誉了。”
她把戚朗那根玉笛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双手捧起,交还与他:“多谢公子。”
可她却不敢抬头了,总觉得刚才那戚公子的眼睛犹如一口深井,深得可怕,和平常看人的眼神不太一样。她不敢再看,只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笛子罢了。
戚朗双手接过笛子,尚能感受到那玉笛上浅浅的温软之意,心中不由自主乐开了花。
他突然想到了“欢喜”二字,想到了元姐悠扬的笛音,清爽的气息,想起他来之前听到母亲帮表哥说亲一事,忽然醒悟了过来。
他由不得大吃一惊,自己,难道是中意谢姑娘了吗?
那边二姑姑已是点了自家妹妹,让她献上琴曲与众同乐,可他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傻傻地,直直地,看着那晶莹细腻的玉笛发呆。
“少爷!”彭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他一大跳,他回过头去,瞧见彭远看着玉笛,又低声道:“奴才帮您收起来吧。”
“不用。”戚朗闻言直截了当回道,只自己一心一意地把玉笛握在手心里。
此时同样发呆的,还有丽姐。
元姐那一番话语,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拍在她的心上,而她意料中让元姐出风头,得罪戚棠的一幕,却始终没有发生,而那戚棠反而站起来替元姐说话。
她原本只想着一门心思把元姐抬得高高的,好让她跌得惨,没想到一个疏忽,竟把县令家的蒋小姐忘了,让自己摔了一跤。
王丽不知道,她自己忘了,元姐却没忘,还把那话专门挑了出来。可偏偏,戚棠还知道那蒋小姐的母亲是名门座下子弟。如果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她都怀疑元姐是和戚棠串通一气,让她难堪。
听着元姐悠扬的曲子,王丽第一次抬起眼帘,审视她面前这个与自己同龄,从山村里出来的,秀才的外甥女。
每一次,自己心机设局,都被她轻巧躲过;每一次,自己高高举起,都被她轻轻放下;每一次,自己怒目圆睁,都被她视而不见。
从前,自己只知道她巧言令色,蛊惑人心,没想到,今日她还花言巧语,反唇相讥。
丽姐心里的恨意一层层加深。她看这元姐拿着戚大少爷借给她的玉笛,在人少卖弄,恨不得上去将她撕碎,可理智却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就不信,她想尽办法还能扳不到那谢元,那粗野的乡村丫头?
丽姐盯着元姐,却还有人盯着她。
“蠢不可及!”章琳琳在心底无声无息地对着丽姐说道。
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也咬不了人。
章琳琳将丽姐鄙视了一番,又抬眼看看元姐
。那倒是个聪明的,
她想,可惜有点子小聪明就目下无尘,不就仗着戚二的看中吗?
也不想想,那戚二要是有本事,还至于到如今都嫁不出去?全是傻冒,不过运气出身强些罢了,有个什么了不得的?
在各怀心思中,戚棠的琴到了厅里。
净手,焚香,落座,那些优雅和蒋月颜别无二致。
果然出自同一门,必然又是一场视听盛宴,元姐心想,倒没有因为方才丽姐出言挑衅而闷闷不乐,反而期待着戚棠的琴技,能否让她耳目一新。
戚棠弹的这首曲子元姐没有听过,不过她技法成熟,元姐倒是听出来了。说句实话,元姐觉得她的技艺与自己应在伯仲之间,不过她比自己年幼,算是更胜一筹。
元姐还是有些感触的。自己弹的曲子,多是些耳熟能详的名曲,而对于后来新兴的曲目确实知之甚少。而且她技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身边也无人能再指点一二,想要像蒋月颜那般自己谱曲,或者有更多的进益,怕是很难了。
元姐止不住有些失落,看向戚棠的眼神里羡慕之情一闪而过。
戚棠自是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与赞许,而她好似也习以为常,姿态优雅地谢过众人,回到了座位上。
之后是戚茉如和戚朗合奏的一首笛曲,元姐也没有听过,好似塞上风情,恣意辽阔,让人不禁一阵胸怀激荡。
元姐心里的失落更加明显了,她直觉得自己就是那坐井观天的青蛙,因为有一点点能力沾沾自喜,当真不知天大地大。
可她当然不会因此自暴自弃,妄自菲薄,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待她回到武昌,便习。
想着自己能很快就得到充实,她又高兴了起来,总觉得这次消暑也没白来,知道了自己的差距,尽力追赶也就是了,对于学习,她总是不怕的。
章琳琳也是弹得一手好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