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见黛玉站在他房门口,蕊书探身和她说话。说不几句,黛玉折身要走。他忙喊了一句:“姐姐留步。”一面忙过去了。
黛玉掩鼻道:“哪里弄了这一身的酒气?还不去换了呢?”贾环闻了闻身上,果然酒气甚重,便笑道:“是了,你受不了这个味儿,且离我远些儿罢。请姐姐前头坐,蕊书去熏些百合香,我去里头换衣裳。”
一时洗漱后换了家常衣裳出来,与黛玉坐着说话儿:“姐姐找我什么事?便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儿,打发个人来叫我过去就是了,何苦又自己顶着大寒风巴巴儿的走来。”
黛玉且不答话,只端详他的脸色,道:“奇哉怪也,不过是出去了一趟,精神怎么好了这许多?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贾环笑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经年重负一朝稍释,确是值得人高兴几天的。不过也就只是这几天而已,次数一多起来,也就不那么管用了。
黛玉见他不答,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得很的荷包,递与他道:“听说舅舅已定了主意,叫你下场去。这一去又少不得几个月,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只有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别的姊妹或诗或画,也由得她们去。”
贾环把那做工精致的荷包拿在手里看,只见是靛青的底子,上绣着文采鸳鸯,配色多而不乱,整体呈现出一种素雅的感觉,圆形将一切都圈起来,显得井然有序。黛玉又说道:“在外求学不比家里,既是正经读书了,总不好再一团孩子气。我想着,你房里的丫头虽多,未必能想到这个,因此给你做了。你不嫌我多事才好。”
贾环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我哪里能嫌弃姐姐呢!我正想着交代她们,准备些沉着的颜色,好预备着交亲访友的。”
这时黛玉的丫头紫鹃走过来说:“别总是顾着和哥儿说话。老太太那里摆饭了,叫人来叫姑娘呢。”黛玉遂告辞去了。
次日上午,又有那张友士如约登门,为黛玉看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忙忙的搬屏风,设纱帐,教黛玉在屏风后坐了,只等那先生来了,便伸出手腕来叫诊。
这先生却不同,只说:“常言只道医家看诊,有‘望闻问切’之说。到底如何,还要看过小姐。”贾母遂命人撤了桌子和帐子。
这先生方坐下来,细细的往黛玉脸上瞧了一瞧,又看了看舌苔,才将两根手指搭在腕上细细诊了一回,少顷,又换另一只手。闭眼许久,睁开眼睛笑道:“恭喜老太君了,令外孙女儿无灾无病,好得很。只要少食些人参肉桂一流的大补之物,多以食补便可。”
贾母又喜又疑,道:“先生还是再斟酌斟酌,我这外孙女儿自幼体弱,常要生病,还是立个方儿为好。”
先生遂道:“也好,我便开一个食补的方儿,叫姑娘常吃着就是了。”说毕果然写下一个方儿来。贾母接来瞧了,便命琥珀收起来。
贾环见先生走了,忙拔腿追出来,口里叫着:“先生尊驾暂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