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长孙无忌还有些幸灾乐祸,暗爽于柴哲威李元景两人在右屯卫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然而下一刻,他猛然发现似乎自己高兴得太早……
左屯卫与皇室军队合兵一处,人数绝对不下于七万人,兵卒虽然未必都接受了严格的操练,但俱是青壮,且军械精良,这样一支强大的联军却在不足两万人的右屯卫面前损失惨重,可见右屯卫战力之强悍。
又这样一支强军戍卫玄武门,柴哲威与李元景固然无可奈何、一败涂地,可关陇门阀若想攻陷玄武门,一样凶多吉少!
然而眼下的局势,却是皇城这边看似打得轰轰烈烈,但关陇军队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攻破皇城,若想在短期内破局,达到废黜东宫的目的,就只能寄希望于攻陷玄武门。
这可麻烦了……
纵然长孙无忌再是自负,也不认为麾下这些乌合之众的冠龙军队能够胜过左屯卫于皇室军队的战力。连仓促成军的东宫六率把守的皇城都攻不进去,又岂能攻陷右屯卫戍守的玄武门?
更被说玄武门内还有数千“北衙禁军”,那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各个忠诚无双,死不旋踵……
攻不破皇城,玄武门又是固若金汤,若是任由此等局势僵持下去,直至东征大军返回关中,那可如何是好?
之前的谋划之中,一切的根源都是废黜东宫,而后扶持晋王上位。一旦这几步达成,纵然东征大军返回关中,面对既定之事实,即便是李绩、程咬金、尉迟恭等人,也不得不接受现实,除非他们愿意将天下推入战火动荡之中,成为帝国罪人。
然而现在皇城无法攻破,东宫不能废黜,就连晋王、魏王也不肯站出来,可谓步步错!
难道只凭借区区一个齐王,便想要压服李绩那些人?
简直做梦……
局势发展至眼下这等模样,即便是城府深沉如长孙无忌,也不免忧心忡忡、面带愁容。
毕竟一旦他一手策划的兵谏彻底失败,那便是万劫不复之结局。
现在最大的希望,便是左右屯卫能够拼一个两败俱伤,最好李元景的皇室军队也彻底湮灭,而后关陇门阀才能集中力量猛攻玄武门,争取击溃玄武门上的“北衙禁军”,直入皇宫大内,废黜东宫,而后迅速将齐王扶上储君的宝座,再将魏王、晋王等一一清除。
到那个时候,齐王便是皇位的顺位继承人,占据了名分大义,纵然李绩那些人想不承认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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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弘文馆。
李承乾自当年坠马之后,不仅腿骨筋络受伤,便是脏脾也有着些微损坏,虽然经由大内太医多年调理,却也未曾祛除病根,所以身体状况始终不是很好。如今面临关陇叛军围攻皇城,非但储君之位危在旦夕,便是东宫上下的性命都悬于一线,此等强大的压力使得他精神疲累,又连续两日未曾合眼,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便先行离开太极殿稍事休息。
只不过这里非是东宫,而是太极宫,李二陛下又是个贪花好色的君主,无数妃嫔安置在各处殿宇楼馆之内,哪怕李承乾踏入两仪门半步,都会予人“淫秽宫闱”的口舌,不论事实如何,也势必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严重影响皇室声誉。
所以李承乾只能在内侍总管王德的安排之下,来到太极殿东侧的弘文馆暂时歇息。
毕竟太子乃是弘文馆名义上的隶属衙门,算是自己的地盘……
弘文馆一侧的值房内燃着地龙,李承乾脱去身上的冠冕袍服,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正坐在地席之上,内侍奉上几样简单精致的小菜,享用着早膳。
太子妃苏氏跪坐在一旁,眼底虽有对于时局的隐忧,秀美的脸庞却泛着贤淑温婉的笑容,见到李承乾几大口喝光了碗里的粥,赶紧伸出素手接过,又给盛满一碗递了过去。
长子李象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柄木刀,正捂在手里胡乱挥舞,口中“呼呼喝喝”模仿着打架的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李承乾喝了一口粥,夹了一块腌制的翠绿的黄瓜放进口中,咀嚼几下,看着李象玩得一头大汗,忍不住道:“象儿,你不吃早膳么?”
李象累得一身汗,闻言道:“父亲,孩儿已经吃过了。”
然后将木刀珍而重之的放在一侧的茶几上,连蹦带跳的来到李承乾身边,蹲下去扬起小脸儿,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父亲,宫里的人说外头有叛军要谋朝篡位,还要加害父亲,这是真的么?”
李承乾端着碗的手一顿,一旁的太子妃苏氏已经喝叱道:“象儿,不许胡说!也不知是哪个嚼舌头的,回头查一查,定要严惩!”
这等话语若是在宫中传扬,势必影响人心士气,导致人人自危,甚至因此使得一些人生出别样的心思,进而做出一些不妥之举动。
李承乾却放下碗,摆了摆手,温言道:“时局紧迫,心中惶恐故而议论几句,实乃人之常情,焉能因言而罪?乱世才用重典,眼下锦绣盛世,民生安顿,应当以仁恕治国。若是你我苛责太过,则上行下效,举国皆苛政如虎,实在不妥。”
太子妃苏氏抿抿嘴唇,嫣然一笑,美眸之中光芒流转,牵住李承乾的手,柔声道:“你呀,总是这般宽恕心善,从不肯让人受了苛待。不过这样才好,前几年你那般偏执,几乎跟疯了一般,整日里臣妾与孩子们都不敢跟你说话……咱们一家人最重要相亲相爱,便是天大的危厄,亦能一步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