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桥头风雨如晦,左武卫保存实力不欲拼尽全力,故而一退再退,而右骁卫在状若疯虎的安元寿带领之下疯狂突进不计伤亡,逼得几乎将整个桥头阵地让出。
程咬金正纠结是否全力以赴挡住右骁卫的突进,便传来宇文士及率领关陇门阀私军抵达的消息……
这一下退无可退,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全军挺进,定要守住咸阳桥截断关中前往长安的道路,向李承乾表达忠诚之意。
否则一旦叛军突入至长安,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都是程咬金无法承担之后果……
牛进达披挂上阵,率军直击安元寿主力。
左武卫乃是大唐十六卫当中战力第一等的存在,这些年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未尝一败,军中上下早已养成桀骜之气,如今因为程咬金的命令面对右骁卫步步后退,早已心存不忿,若非程咬金的威望足矣镇压全军,怕是已经怨声载道、士气下滑。
此刻得到程咬金不惜代价死守咸阳桥的命令,全军上下顿时红着眼睛嗷嗷大叫着发起反冲锋,迎着右骁卫便杀了过去,将顺风顺水满以为左武卫不堪一击不过如此的右骁卫打得懵头转向,顿时大乱,被牛进达率军迎头痛击,足足向后退却数十丈有余。
宇文士及终于率军抵达咸阳桥北,未做整顿,直接下令军队沿着之前铺设的浮桥渡河,过河之后由战场的右翼迂回,避开战场中心,直插左武卫后阵。
眼看援军抵达,右骁卫士气大振,在安元寿身先士卒之下堪堪顶住左武卫的反击,再度鏖战起来。
程咬金放出早已整装待发的预备队顶住宇文士及的私军,他对自己的部队信心十足,即便宇文士及前来增援也能将其击败,但对于必定增加的伤亡却忧心忡忡、唉声叹气。
无论是从保存实力还是怜惜兵卒任何一个方面,他都不愿意在这里与叛军拼一个你死我活,可局势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旋的余地,万一被叛军突破咸阳桥抵达长安,李承乾再是宽厚也不可能既往不咎,而若是晋王最终获胜他的下场更惨……
牛进达率军冲杀一阵稳住局势,将叛军死死压制在桥头附近便抽身返回,他也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不能将叛军逼迫太甚,否则反弹必然剧烈,左武卫难以承受那样的损失。
看着牛进达摘下兜鍪用帕子擦拭脸上的雨水、汗水,程咬金叹了口气,转身询问身后校尉:“长安那边局势如何?”
校尉答道:“李怀勤被太子左卫率击溃,撤退之时李怀勤被左候卫殷元俘获,刘可满勐攻玄武门不克,被回军的太子左卫率堵在玄武门下,全军弃械投降……卫公依旧坐镇春明门外,薛万彻也在明德门安坐不动,至于太极宫内的战况暂且未知……”
听闻李怀勤兵败被擒、刘可满缴械投降,程咬金哼了一声,骂道:“这两个蠢货!”
转而看向牛进达,啧啧嘴,赞叹道:“如此看来,陛下果然早有准备,根本不怕叛军能够攻陷武德殿。且不说他的准备是什么,单只是这份叛军兵临城下依旧不动如山的气魄,倒是有几分太宗皇帝的神髓了。”
牛进达则有些庆幸:“幸亏咱们向陛下宣誓效忠,否则等到陛下平定叛军、打击门阀、稳固皇权之后,还不得将咱们抽筋扒皮?”
程咬金也有些后怕:“谁知道陛下作为储君的时候谨小慎微、胆魄不足,登基之后居然这般急功近利、魄力十足?居然任由晋王拉起人马联合各地门阀,他稳稳当当坐在武德殿内请君入彀……房二这厮成了气候了。”
现在回朔观之,才知道晋王能够起兵、屯驻潼关,等待山东、江南等地门阀的支援,乃至于其后顺利杀入长安城,未必不是陛下有意纵容的结果。
过程的确很是凶险,毕竟叛军兵临城下之时什么时候都可能发生,但只要度过危险、歼灭叛军,那么等待李承乾的将是一个最起码在二十年内平静无波、彻底掌控的朝堂,风险大、收益高,的确值得拼上一把。
而这其中房俊所起到的作用可以用“居功至伟”来形容,可以想见,等到李承乾坐稳皇位,房俊必将简在帝心、权倾朝野……
而房俊作为坚定的“反门阀派”,未来的朝政必定风波激荡,门阀世家的好日子几乎到了尽头。
新皇登基,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啊……
望着咸阳桥头激战正酣的战场,程咬金忽然之间有些意兴珊,此间之胜败已经无关大局,有李靖、薛万彻两支军队坐镇长安周边,叛军之覆灭乃迟早之事,即便关中再有部队赶赴长安也不能扭转败局,而这一切都在李承乾、房俊乃至于李治的操弄之下,时代已经变了,似他这等功勋老臣无论怎样竭尽全力,都注定要被时代的大浪席卷着淹没在波涛之中。
或是彻底上岸、颐养天年,或是舟楫倾覆、灭顶之灾。
朝堂的中心,再不是他们这些功勋老臣们随意掌控的时代……
……
渭水南岸,宇文士及与令狐德棻见到了身披数创不得不撤下来医治修整的安元寿,这位威震西凉的勐将此刻浑身浴血、甲胃破烂,肩膀、大腿等处还插着半截削断的箭杆,数出刀口血流如注,坐在临时搭建的雨棚内接受随军郎中的治疗,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唯有紧紧蹙起的眉毛才能显示出酒精清洗伤创的剧痛。
宇文士及上前查看一番,见其伤创虽多却并无致命之处,安抚道:“将军勇冠三军,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