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的笑声在这安静又凝重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曹昂连忙挡嘴咳嗽两声,遮掩过去。
好在众人的目光早已被郭嘉的惨烈造型吸引过去,并未在意他的小动作。
“奉孝!”曹操大惊失色,“你头是怎的伤着了?”
“嘉不慎摔着了,主公。”郭嘉拱手,平静道,“主公不必挂怀。”
说罢他便稳步行至自己位上,就坐后不经意间对上曹昂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互有试探,均是心下一凉,探知她不在对方那里……
郭嘉只觉自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整场议会他都一语不发,好在曹操看他受伤,也并未在意。
曹操与众人商讨了下大军在荆州的去留问题,是乘胜追击拿下江东,还是先稳步经营,守住领地再做打算。
荀彧、荀攸都留守许都,郭嘉不发话,贾诩则一贯是保守派。刘晔很会察言观色,见曹操话里话外有进攻之意,便也主张进攻。
武将也自然是全部主张攻的。
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论了许久也没个上下风,不过这也的大事也不是这么一早晨能论出来的。曹操见时辰不早了,便放了各自回去。
“奉孝这几日就在家安心养伤吧。”他还特地嘱咐道,“左右近期无事,别落下什么病根子才好。”
曹昂见曹操对郭嘉关怀有加,知二人关系亲密,互相信任,不禁有些心下不安。
他也正欲无奈离去,却听曹操道,“子修,你留一下。”
“是,父亲。”他颔首应下。
待到众人都陆陆续续走完了,曹操才将目光转到大儿子身上,深邃的看着他道:“子修,你觉得此仗,该不该打?”
曹昂脑中即刻浮现出林珺的小姐妹们透露过的只言片语,迟疑半晌,才道:“儿子也主张稳中求进,步步为营——此时不是大举进攻的最佳时机。荆州本土水军虽强,但到底是降将,又曾受过刘备的恩惠,不能重用。且我军将士来南方之地多有水土不服,致使战斗力大幅下降。”
曹操并未接话,只又将左右屏退了干净。
待厅中只剩他们父子二人时,他便低声问:“那个女人是不是回来了?”
曹昂抿抿唇,这荆州城内一举一动,果真还是瞒不过他父亲。只是,他问这个做什么呢?
“是。”曹昂点头道,“我在江边驻营的时候撞见了她,她那时刚从南边逃回来。”
“是与你回来一个样子么?”曹操又问。
林珺当众飘起又消失在半空的场面,早已传遍了全营。
“父亲!”曹昂忍不住喊了句,“宛城之战我身受重伤,没了意识,失去记忆,直至前些日子想起一些片段才得以回您身边……您是不相信儿子么?”
“子修,父亲怎会不信你!你舍身让马给父亲的场景,父亲这些年来常常梦见,每每都会惊醒,再不能寐……”曹操叹道,“只是后来我等用物资向张绣换回了……你的尸身,真的太像你,所有人都见着了。不是父亲一人不信。”
是大伙都不信。
“那张绣找不到儿子尸身,必会找具相像的来应付您。”曹昂犹自辩解。
曹操却又扯到旁的上面,道:“你走的这些年,子恒子建他们都长大了……”
他伸出手,缓缓摸到曹昂面上。
他多年征战,手上结了厚厚的老茧,触到曹昂的皮肤上竟让他有种轻微的刺痛感,尤其是抚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上的时候……
曹操道:“这道疤,是你自己划上去的罢。”
“父亲!”曹昂惊愕的喊道。
这确实是他自己划得。
对于他自己而言,只在林珺的家乡呆了短短半年的时间,但自己家乡的时间却是过了好些年。
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他的实际年龄,他亲自在面上划了一道骇人的伤疤,使自己看上去更老沉深邃些。
却还是瞒不过亲生父亲么。
“父亲相信你。”曹操轻声道,“即便你身上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父亲仍旧信你。”
“你还是父亲的好儿子。”他轻拍了拍曹昂的肩,“回去吧。”
曹昂说不出话来,只得缓缓站起身来。
“等等。”只听曹操又道,“那个女人,林珺,现在在哪里?奉孝头上的伤是她打的么?他进来的时候我听见你笑了。”
曹昂尴尬道:“儿子将她送到郭祭酒身边了。”
曹操站起身来,在空荡的厅中缓缓踱步,闭上了双眼,似是在深思什么,一时间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这个女人被掳走时,郭嘉行事虽激烈,但事事到底还是优先为大局考虑的……可以信任,可以信任。
彼时的他可以信任,此时的更可以。
而且这类女人身上谜团很多,刘备和孙权那里留了一个,他也必须留。
“这个女人——林珺,嗯,好像是这个名字,可以先留下。”曹操道,“但你要少去招惹她。”
曹昂闻言一惊,父亲刚才考虑半晌,竟是在决定她的生死么?
“是,父亲。”他低头应道。
“为将帅者,在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上,需得大气。”曹操又重重的拍了拍曹昂的肩,“只要手下谋士武将喜欢,即便是身边美妾,都是可以予以赠送的。”
曹昂沉声道:“是。”
“江东送来的那个舞姬,叫什么名字来着?与林珺生的很像的那个?初四?”曹操侧头想了想,“你那日与奉孝争夺那舞姬,闹的满堂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