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这些天都睡不安宁,烟瘾越来越大,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却怎么也戒不了。
北洋水陆皆糜乱,平日里歌舞升平的时候,大清还能保着一副东亚一等大国的虚架子唬人,可现在战事一起,顿时如露出了红屁股的猴子,显示出虚弱不堪的本质。
朝廷对外号称拥兵百万,可七八十万都是些废物八旗绿营兵。
吃喝吹牛贪污玩女人讹诈老百姓,那是样样在行拿手,可放枪打仗,抵御外辱,则纯粹是拿一堆大肉包子,去喂东洋饿狼。
余下的45万练军,在两广,云贵,台湾,新疆,蒙古,处处设防,尤其是在新疆的帕米尔的萨雷阔勒,更集中了上万的精锐和沙俄对持。
可以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现在鸭绿江沿岸形势紧迫,李鸿章只好抽调旅顺,东北各地的练军去防守,而旅顺这些要害之地,只好招募新兵凑合填充。
而且水师的大败,让威海,青岛,烟台沿海,也处于倭夷的攻击之下,不得不布置重兵防护。
李鸿章满打满算,在鸭绿江沿线最多也只能集结三万余良莠不齐的军队,而倭夷现在在朝鲜的两个师团,就有这么多的均等兵力。
而且东洋在国内还有5个这样的师团,8万余精兵。
更别提他们数量可怖的预备役部队。
在没有了海上的威胁之后,东洋国随时都可以从容的把这5个师团尽数调过来参战,而不虞本土之忧。
水师大东沟的惨败,成为清日间爆发全面战争的节点。
包括之前的平壤大溃,都没有使得李鸿章如此的失措,自信能把战火控制朝鲜境内,而不会波及国内。
可是水师的失败则是完全改变了一切,只是想一想数万倭夷重兵扑到鸭绿江,李鸿章就忍不住大手直抖,心肝发颤。
所以他这次专门把何长缨叫回来,就是想认真的听一听这小子对现在的局势有着什么样高明的判断,以及能不能拿出一副稳妥的对应方案。
今早李鸿章起床,连平日晨起的散步都停了下来,让同样早早起来的大儿子去喊何长缨,他则是和大女婿张佩纶,在书房里焦急的等待着何长缨的到来。
“卑职给大人请安。”
何长缨被李经方带着,到了总督府内宅里的李鸿章的书房,看到只有李鸿章和张佩纶两人在场,就半膝跪着给李鸿章请安。
“起来吧,这些天在朝鲜打得不错。”
李鸿章微笑着对何长缨说道:“打出了咱北洋的威名。”
“全仗中堂栽培,把精锐的学员兵给卑职指挥。”
何长缨谦虚着,然后落座,婢女送上热茶。
“安之的栽松院大捷,在数万倭夷兵将的眼皮子底下,打得倭夷狼奔豕突,不但气得津野小儿牙呲目裂,大岛义昌满嘴喷血,更是赢得了西洋列强的一致赞扬,大涨我北洋威风。”
边上坐着的张佩纶点头而笑,对这个未来的连襟那是相当的满意。
这次岳父可算是挑了一个好女婿,只要何长缨这小子走的稳,自己将来这个大清第一谋士,白衣卿相的的位置,看来那是能妥妥的稳当做下去了。
何长缨听了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当时那些家伙和津野道贯站在大同门楼指指点点,看的我极为不爽;算他们跑的快,本来我都下令学员兵里面的炮队,集中所有的火炮,一股脑端了他们。”
张佩纶和李经方听了直咧嘴,虽然在战场上战火无眼,真的炸死了列强的军事观察员和战地记者,他们也没法子说什么。
可显然会让西洋列国对北洋恼火不已,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纠纷。
然而李鸿章却对何长缨的话十分的欣赏。
他可不像自己的儿子和女婿那样,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的残酷血腥。
当年他作为带兵打太平军,打捻子的阵前大将,使得众将卖死命,不但靠着平日的恩惠和严明的军纪,更靠着自己独特的,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包天风格魅力。
俗话说将为兵胆,作为军中主将,不但要赏罚分明,更要有担待,有血性和胆气,这样手下的人才会服气,一心为你卖命。
“现在这情形,战事你怎么看?”
李鸿章吃过早饭,还要去给自己的两个老乡党,老伙计,老部下送行。
这时候也没时间和何长缨瞎聊,而是直奔主题。
来了!
何长缨心里暗道。
他这次之所以痛快的回来,也是想说服李鸿章重兵大连金州一线。
只要金州不失,就可保旅顺安如泰山。
而旅顺的存在,就使得日军舰队不敢通过水路运兵渤海湾,直接进攻津门。
即使在将来日军占领了威海卫军港,有旅顺这个牢牢扎在海湾口的要害基地,日军想要进攻津京,也只能走陆路。
要么从东北九连城,凤凰城,营口,盘锦,锦州,山海关,唐山——,一路攻城跋寨的打下去。
指着东北那天寒地冻的天气,日军能明年夏天打到津门,都算他们能耐。
而且这么漫长的补给线,轻松松都能把日军给活活拖死。
既然这条线路不行,那么日军就只能用舰队护航运兵,在鲁东半岛登陆。
虽然路好走了,冬天也能行军,可是依然牵扯着漫长的补给线的严峻考验,而且还要面对清军南北夹击的危险。
所以只要旅顺不失,日军根本不可能轻易的大举重兵深入中国内陆。
顶多是在辽东占领鸭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