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东洋人挑衅朝鲜,皇帝要跟老李和东洋人斗法,老李又要跟皇上和东洋人斗法,这斗来斗的,内耗得节节败退,结果把慈禧的寿诞硬是给搅得一塌糊涂。
慈禧安能不怒?
在九月二十五号,倭夷攻打安平河口,慈禧就下懿旨,寿诞从简,取消了颐和园的庆典和沿途的‘点景’。
只是准备在园子里宴请一帮跟随慈禧多年的老臣,西洋的各国友人,吃顿便饭。
现在这连失金州,大连,别说吃饭,慈禧出门恨不得都用厚布把脸子堵上。
“你们这是在欺负人啊!你们一个是大清国的当今皇上,一个是大清国的天下首臣,你们两个扳腕子就扳腕子,为什么不能等我寿诞以后再扳?这么欺负我一个就要不问世事的老婆子,有意思么!”
“砰!”
在幽深的宁寿宫内,慈禧的这重重的一巴掌下去,满殿轰响,惊得旁边伺候着的李莲英满头冷汗的跪了下去,不敢有丝毫言语。
“老李,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在逼我啊,你是在演戏置于死地而后生么!你跟你的老师比,——你差远了;曾国藩的心理哪有你这么多的私心小九九,哪像你这样,居然还想扶持下一代的北洋势力,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句句诛心要命的话儿,听在李莲英的耳朵里,不啻于五雷轰顶,此时假如手里有一把剪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两个耳朵给血淋淋的剪掉。
“这个政儿,明儿我是还定了!老李,你和你的合肥老乡们,就自求多福吧。”
在这一刻,慈禧的声音里竟是无比的阴狠。
直隶总督府衙。
浅夜,荷花苑。
李鸿章一家十几口,在冷风中吃这总督府内最后一顿晚餐。
对于父亲坚持选择在荷花苑,而不是厅堂之内,家人或不明白,或隐约懂得,但是都没有说什么。
李鸿章的大女儿李菊藕,强颜欢笑的说道:“父亲,咱们明儿就回肥西;好多年没有回去过,怪想念的。”
“中堂,大连毛超的电报怎么办?”
张佩纶依然有些不甘。
“刘坤一昨天已到保定直隶总督府衙,指不定现在就进了京城;皇上已经明言,战事暂时由督办军务处接管,其余事物等刘坤一来津门分断。”
李鸿章强忍着心里的烦闷,讥声说道:“皇上只是革了我的职,摘去顶戴,而不是交由刑部下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脸面;现在给通州去电报说大连湾未失,他们会怎么想,说我李鸿章恋权?况且——”
李鸿章滋了一口辣酒,辣的鼻涕眼泪直流:“——指着毛超那两千新兵,加上赵柳宏的两营新卒,能挡得住倭夷的数万大军?早败晚败而已,何须再寻其辱!”
听了李鸿章的话,张佩纶,李经方都是沉默。
“父亲,——援朝军呢?”
李经溥鼓足了勇气,低声问道。
李经溥的这一问,让整个荷花亭都静了下来。
“痴儿——”
李鸿章望着李经溥,满眼的怜爱和歉意:“何长缨和江自康不过4000兵马,就算加上大连湾的3000人,这7000士兵哪里挡得住数万倭夷的水路夹击?而且——,这个何长缨,咱们这个肥西小老乡,是位不可小觑的大才啊!”
李鸿章嘴里的这句‘大才啊’,里面全是讥讽和冷意。
“何长缨他们十二天前就离开了安东县,假如真想参加大连湾防守,三天以前就能达到大连湾;要知道之前宋庆从旅顺去凤凰城,沿途才用了八天。”
看到家里女眷和自己的两个小舅子一脸的茫然,张佩纶又开始发挥狗头军师的职责,给众人解惑:
“而且,朝廷可以下旨降罪救援不力的佟茂荫和程之伟,却没法责怪主动来辽南的何江一句;何江两部来辽南,可是得到中堂的同意的,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辩解说路途遥远,盛军烧毁了军资,所以姗姗来迟。”
“现在安东溃逃的6000盛军下落不明,毅军,芦榆防军,都已打残;江自康和何长缨是亲戚穿着一条裤子,赵柳宏在肥西就是毛超和何长缨的跟班;”
李鸿章怒着说道:“何长缨这样东挪西绕的就控制了7000士兵,一举超过了盛军,朝廷以后可是要大用的。哼,他不是已经抬旗了么?何佳氏,好,好,有前途!”
李经溥低下小脑袋,在她的心里始终不会相信那个阳光正气,大大咧咧的奇男子,会是如此一个阴狠诡算,自私自利的男人。
“中堂,金州电报,金州电报。”
这时候,这些天一直在电报房彻夜值班的电报委员王锡祉匆忙走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封电报,满脸的惊喜:“中堂,是金州城发来的电报!”
“金州?金州不是失陷了么!”
李鸿章悚然而惊,难不成连顺,徐邦道还敢谎报敌情,弃城而逃。
可就算那样,此时金州城内,还能有谁?
别的先不论,只是这个发电报,就是一个深奥之极的技术活。
“是援朝军,他们里面有电报学员。”
张佩纶到底是机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难道援朝军又重新占领了金州城?这怎么可能,他们才多少人,能从数万倭夷兵手里夺回金州城!”
“电报!”
李鸿章无论是声音还是接电报的大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李经溥强掩心里的喜色,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灯笼,给父亲照亮。
“——盛军哗变,—